“呵呵,天帝棋艺高超,连神农神上都败于您的手下,更遑论小仙这般微末之流。”司晷天君举态恭谦。
“微末之流?执掌星辰宫的微末之流?”伏羲难得露出哂意,司晷天君也不恼,仍是笑意盎然。
“全赖天帝抬爱。”司晷天君笑眯眯道。
“星辰宫可不是我能主宰的,要谢就谢他吧。”伏羲放下玉盏,盏底和桌面轻叩。
“他。”司晷天君收敛笑意道,“他可还好?”
“他自己跳入轮回,你说好是不好?”伏羲捻起一粒黑子置于掌中把玩。
“以他的身份,何须如此……”司晷天君敛目心中万分痛惜。
“聪慧如你,莫非猜不出。”伏羲瞥了眼司晷天君,“说来我一直猜不透,你性子仁厚,为何他偏偏选你执掌星辰宫?”
司晷天君苦笑一声,拈起白子,落下。
“星辰宫自有其运转规律,谁来掌管并不重要。说来惭愧,我一次也未能进入过内殿。”
“……这世上唯有他有资格,不论是星辰宫还是地幽宫。”伏羲微叹,“但他莫说是进去,怕是看都不屑看。”
司晷天君默然,伏羲也不再言语,耳畔徒剩唏嘘的风声及浅浅的落子声。二神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直到一局即终,司晷天君忽然疑惑的左右四顾。
“为何不见玄女?”
伏羲捻子的手一顿,又状若无事的落下,淡淡道:
“她下界去了。”
“下界?玄女已有千年拒临下界,这次怎会……”
“她带了天罚之火去往昆仑。”
司晷天君瞠目,指间的白子倏然滑落,砸在石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骇道:
“究竟何事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从我收养她至今已有千年,我满以为很了解她却发现我太自以为是了。”
“玄女她莫非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伏羲看了司晷天君一眼,缓缓摇头。
“不止。你可还记得云渊?”
司晷天君一愣,细细思索许久才想起伏羲说的是谁。
“那个帮助玄女治水的凡人?他不是轮回几世了吗?”
“是啊就是他,一个凡人差点动摇神族根基。”
伏羲将手中的黑子扔回白玉棋盒内,他起身走到石台边,负手伫望滚滚云海,身后的司晷天君霎时了悟。
“……情之所钟,无可自拔。饶是神明也挣不脱这张大网,玄女如此,天池边的那个孩子如此,天帝亦如此。”
“和你这老东西相交多年,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体悟。”伏羲灿金色的双眸流露出怅惘,“他走后我常扪心自问纵有无可匹敌的力量却连自己的爱人和孩子都保不住,这样的我委实可笑。”
“若非你当初被嫉妒冲昏头脑,一意孤行,又岂会酿成惨祸。”司晷天君语气微冷,“报应。”
“你说得对,可为何我犯下的错却要由我的孩子承担,由他承担。”
“……那人昔日有言,天道轮回,循环往复,既灭既殇,永无更迭。”
伏羲沉思许久,缓缓吐出三个字:
“天道……吗。”
玄霄于冰中的十九年脑中时常闪过许多片段,宛如旋转的走马灯,每一张上都印着一个人的笑容,灿烂的笑似和煦的日光几乎融化他内心的坚冰,又像一柄利刃破开胸膛,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玄霄很想去激烈的质问那个人为何要离开自己,为何要弃自己于不顾,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有人告诉玄霄,那个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人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空了。那一瞬玄霄才反应过来,不论是走是留,只要那人活着总是好的,即便身隔千山万水也还有个念想,有个盼头。即使身陷囹圄他从未真心恨过那人,都说爱到极致便是恨,可他不忍心恨他,他是玄霄冰冷黑暗的生命中唯一的阳光。
玄霄曾做过一个梦,梦境中自己身处一片仙云缭绕的洁净之地,眼前是茫茫河水,河水清澈莹润,漫天星辉倒映河面仿佛融入九天霄汉,河中央悬浮着一座华美的宫殿,那人身着白衣白衫,扑进自己的怀里,他扬起一个动人的微笑指着那座宫殿,唤它星辰宫。
“我要谢谢你们几个,在琼华派攻进来时,对我族施以援手。”婵幽温和道。
“没,没什么的……”云天河挠头,“玄霄他毕竟是我爹,他做的事我也得负起一部分责任。”
“你是你,玄霄是玄霄。谢你们绝非矫情,但我还是不赞成人与妖交朋友,本想立刻将你们送回人间,但璃儿她希望你们待到仪式之后。”婵幽道。
“你想清楚了?”银发的男童浮在半空静静看着柳梦璃。
“嗯,能够在仪式前再见大家一面,我已经很开心了。”柳梦璃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欢欣和淡淡的遗憾,却没有悲伤。
“那便好,做你自己想做的。”
柳梦璃微笑颔首,韩菱纱站在她身侧神色黯然。
“梦璃你也要走……”
“菱纱不要难过,我想为我的族人尽一份力。”
柳梦璃将手搭在韩菱纱的肩上,安抚她悲愁的情绪,韩菱纱回握她的手。云天河抓耳挠腮,一副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他的身边的慕容紫英见状无奈摇头。
“天河,你想说什么便说,不必顾虑。”
“……妖界都已经变成这样,难道不可以让大家一起去人间生活?”
“幻瞑界便是我族故乡,我族宁可灭亡,也不会离开这里的。”柳梦璃郑重道。
“可是、可是这样我会很想你,又见不到你……”韩菱纱眼眶微湿,“而且我们都说好了,将来要一起共游天下,虽然我已经没几年时间了,但至少能在死之前……死之前……”
韩菱纱的话让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悲伤。
“菱纱,你别说傻话,一定还有替你延命的办法!”
“大伯说我们一族惊扰死者,不仅阳寿短暂,死后更要做苦役赎罪,待到偿清罪孽才可入轮回。我不怕死,只是难过不能和你们再一起冒险……”不能再见他一面,韩菱纱在心里默默道。
“续命之法虽罕见却并非没有,菱纱万勿轻言放弃。”慕容紫英目光沉然。
“大不了再去一次鬼界,虽然要路过不周山,那个叫钟鼓的家伙看上去挺难搞定的,顶多打一架。小山就别去了,免得被抓走。”云天河边说边觉得自己的法子非常可行。被点名的某银发懒懒瞥他一眼不说话。
“噗嗤~”柳梦璃莞尔。
“这可真是个好……蠢的法子。”韩菱纱皮笑肉不笑道,“那可是钟鼓啊!动辄毁天灭地的上神!”
“天河,休得胡闹。”慕容紫英斥道。
云天河纳闷的挠头,他又闹笑话了?
云天河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闹,离别的伤感立时冲散了不少,柳梦璃取出一只绣花香囊交给韩菱纱。
“请将这个离香草的香囊带回寿阳交给爹和娘……梦璃无法长伴二老左右,请裴大哥替我……略尽孝道,梦璃,感激不尽。”
韩菱纱凝重点头,柳梦璃凝望众人,深深一福。
“望君珍重!”
一行人在柳梦璃接任妖界之主后,通过妖界尊神坛返回人间,柳梦璃站在尊神坛边径自出神,奚仲见状轻声唤她,柳梦璃一惊回神,见奚仲忧心忡忡安抚一笑。
“梦璃大人,可仍是为友人的离去忧伤?”
“并非。”柳梦璃显露一丝笑意,“方才小山告诉我,我与大家的缘分尚未结束。”
“原来如此,希望梦璃大人能早日与友人团聚。”
“谢谢你,奚仲。你快些去照顾归邪将军吧。”
“……属下先行告退。”
返回人间后,云天河三人前往清风涧找重光青阳二人,欲寻克制羲和之法,而他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黄沙漠南起,白日隐西隅。月牙河谷一带的沙路人迹罕至,商队宁可绕远路也不愿走这里,道路难走不提,常有古怪的黑风将人连骆驼一齐卷走,前前后后至少有三个商队折损在此地,久而久之月牙河谷变成一个人人畏惧的死地。
他凭空行走在月牙河谷内,一缕悠远的琴音随风飘来,恍若太古遗音,他顺着琴声走去,却见一名青衫男子端坐抚琴,神态平和,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仿佛他此刻身处仙宫楼阙,而非这破败的不毛之地。
“故人相逢,人生乐事,今奏太古遗音,以酬旧友。”
“无聊。”
“呵呵,看来遗音易求,知音难觅啊!”
“你的目的。”
青衫男子双掌置于琴面,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他,清润的双眸带点烟金,宛若皎月流星,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然惹人厌,着实长了一副好皮相。
他眯起银色的双瞳,冷然道:
“难不成你想说此事与你无关?”
“不,”青衫男子一拨琴弦,琴声铮铮,“扎在她心上千年的刺,我不过提醒她可以拔出来罢了。”
“你恨她?”
“哈哈,恨?不,我没有这种感情,退一步说我没有理由恨她,她与我同样被这可笑的命运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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