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让她离去自行领赏。随即便命心腹婆子堵了袭人和碧痕的嘴,要将她们杖毙!贾宝玉一听,不可置信的瞪着贾母,“老祖宗!她们都是最最贴心的,如何就要打杀了她们?老祖宗,宝玉求您了,就放了她们吧!”
贾母不为所动,见他为了几个丫头如此心里更是恼怒,就算贾赦、贾琏都从不把丫头放在心上,她最看重的宝玉竟然如此哀求,法海说的“沉迷女色”、“您这是在害他”反反复复的盘旋在她脑子里,震得她头疼,脸上也更挂不住。她果真成了儿子口中的害人精不成?!原本她只是想打几板子吓吓她们,让她们不要乱说话,然后再寻人牙子发卖了,此时她倒恨的不再开口了。
贾宝玉至情至性,杖毙袭人和碧痕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他一把拽下胸前的玉石狠狠砸在地上,吵闹起来,“你们总说疼我疼我,原来都是骗我的!她们在我跟前伺候的好好的,做什么要如此狠毒?我不要别的丫鬟!我就要她们!”
“住口!对疼宠你的祖母都敢出言不逊,半点孝心都无,我看你就该远离女色好生磨磨性子!”法海眼一瞪,就将贾宝玉吓得住了口,他看了眼贾母的脸色,斟酌着开口,“母亲,人孰无过,那二人虽有错,可也罪不至死,不如放她们自行离去,只当为这孽障积德吧。”
贾母听到“积德”二字,慢慢闭上了眼,沉默片刻轻点了一下头,鸳鸯便急忙叫院子里的人将袭人和碧痕撵出府,贾宝玉跑到门边看着她们的背影流泪,到底不敢再闹,法海能出言救回她们的性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贾母看看地上无人问津的玉佩,脸上显出疲惫,以前听说宝玉和几个丫鬟说笑打闹,只觉得她们哄的宝玉高兴,伺候的好,如今看来却是他将宝玉推进了脂粉堆里。前儿个宝玉吃那个秋菱的胭脂被儿子打板子,她还冲上去拦着,威胁着要回金陵老家去,结果今日就发现宝玉已收用了房里两个丫头,还被丫头给迷住了,怪不得儿子要怪她啊!想起法海今日不同于往日的言行,她心里更觉着累,儿子怕是对家人失望了吧?珠儿去后竟无一个出息的了!
“罢,你的儿子,我原不该管你如何教,往后你也莫再与我使性子赌气,莫再说什么出家的话,宝玉就由着你管,我且看着你能管出个什么模样来,但丑话说在前头,你若还是三天两头就责打斥骂,别怪我不给你颜面!”
法海有些意外,抬头看看目露惊色的贾宝玉,肃声应下,“母亲放心,儿子一定尽心教导宝玉!”
贾母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玉佩,扶着鸳鸯目不斜视的从贾宝玉身边走过,心里难受的很。孙儿再好,她这么大把年纪能依靠的也只有儿子,如今把儿子逼得要出家,她死后都不敢见国公爷啊!就将宝玉交给他,希望他有个操心的事能歇了旁的心思吧。
法海将玉佩拾起,托在掌中细细观看,玉上有刻纹,背面还有两句话。离得近了能感觉到微弱的灵气,比起当初那蜘蛛精的紫佛珠差的太远了,对修行没什么用,却可以护主养身,只是……
法海眯起眼,盯着上面诡异的纹路忽然觉得贾宝玉也没那么可恶,这玉佩竟被人刻了阵法,佩戴之人会渐渐消磨意志、贪图享乐,唯独对女色上心。这户人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何连个孙辈都不放过?难道对方是想要斩草除根?
贾宝玉瞥见晴雯偷偷动了下膝盖,知道她是跪不住了,想着先前法海帮他救下袭人,也许今日心情还不错,便试探着问道:“老爷,您……您看,是不是让她们先下去?”
法海闻言看了看贾宝玉的面相,印堂不黑,却易惹桃花,看来佩戴这玉佩已经很久了,想要改过来并不容易,须得下狠手才行!他扬声叫人,命自己的小厮将晴雯几个丫头小厮都调去别处,离贾宝玉远远的,另调几名忠厚老实的小厮过来伺候。
贾宝玉被他一番命令弄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老爷!您……您要将她们如何?以后谁来照顾我的起居?”
“自然有人照顾你的,你也当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若不然日后在外迷了路都不知该怎么回家,当自己还是奶娃娃吗!”法海坐在椅子上用指甲或轻或重的划着玉佩,周身运转着淡淡的灵力。
法海的人堵在门口,贾宝玉想冲出去拉住晴雯都不行,就那么看着几人哭着被拉出了院子。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他身边几个贴心的人俱被遣散,老祖宗也不管他了,贾宝玉一时间接受不了,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后倒去。
“无事,让他睡一觉便好。”法海摸摸他的脉,将已去掉阵法的玉佩戴回他身上,弹弹衣摆大步离去。看到贾母处置下人,他才知道两个世界的差异有多大,为防日后殃及无辜,他还是先想办法熟悉这个世界的律法及世俗才好。
第4章 调|教宝玉,整顿族学
法海用了几天时间了解了当朝律法和这个世界的世俗规矩,同时也知道了自己是有官职在身的,只是因着之前病了才请假没去。他对做官一无所知,到衙门去上值时难得的心中微微忐忑,谁知衙门里众人当他是隐形人一般,根本就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按时上值、按时下值就行了,他冷眼旁观,怕是表面光鲜的荣国府并不如看上去那么风光。
说到底他是个专心修行的和尚,对朝廷体系半点不通,甚至对普通百姓也了解不多,只能摸索着适应全新的生活。
“茶凉了。”
法海研究着手上的佛经,眼也不抬的说了句。
身后打着瞌睡的贾宝玉立时惊醒,手忙脚乱的提起茶壶和茶杯出去换茶,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将热茶提进来,手背上红了一片。他小心的抬头瞄向法海,见他自顾自的端起茶杯,眼圈一红,又退回了椅子后站好。
这种小厮的活计他已经连续做了三日,从前有老祖宗护着,姐姐妹妹们围着,若被烫了手必是要修养半月的,如今却连个问询的人都没有,让他委屈极了。想到贾母的避而不见和法海的冷漠严厉,他眼中渐渐含了泪,却不敢在法海面前哭出来。
法海毫无所觉的品着茶,压根没发现贾宝玉脆弱的小心肝,在他眼里儿子和徒弟差不多,徒弟伺候师父的饮食起居不是很正常的吗?这贾宝玉懒惰又没眼色,都三日了还要他开口才会有动作,真有点朽木的意思!要不是发现贾宝玉确实有些慧根,他才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宝玉,你书读的怎么样?学里先生都教了什么?”
贾宝玉以为他要又考校学问,心里一紧,期期艾艾的说道:“学里……学里教,教了……”
“嗯?”法海皱眉抬头看他,怎么连教什么都说不出?
“先生他病了,对,他病了所以就让贾瑞代他上课,多半是自己看书。”
法海想起许仙教书的私塾,夫子有六七个,每日朗朗的读书声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怎么贾宝玉上的学里只有一个夫子?
“走,跟我去学里看看。”
“啊?哦,是,老爷!”贾宝玉松了口气,只要不罚他就好,至于法海去学里干什么他是一点也不关心。
贾家族学里松松散散的坐着三十几个学生,其中在读书习字的只有三五人罢了,其他人都在闲聊嬉笑,甚至还在座位上互扔书本打闹。
法海眼神扫到角落倏地一凝,“放肆!居然淫|秽学堂,该当何罪?!”
众人皆被这呵斥声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有认识的立刻睁大了眼垂首认错,而被法海呵斥的香怜和玉爱则是惨白了脸,慌慌张张的系好腰带,虽然他们只是扯松了衣裳,但亲密的举动足以将他们驱逐出学堂了,回家还不得被骂死!
“哼!不知所谓!堂叔呢?”
贾瑞本来趴在桌案上睡觉,此时已经灰头土脸的跑到法海跟前,为难的回话,“我爷爷他前两日夜里着了凉,所以才没过来,都是小侄的错,还请二老爷原谅这一次。”
法海盯着他直看的他心虚躲开视线才冷哼一声走进了屋里,贾环和贾兰恭敬的给他行礼问好,贾宝玉跟在身后只冲贾兰笑了下。法海扫了眼桌上摊开的书本,心里有数,也不再发火,只淡淡的开口,“以往竟是府里疏忽了,贾家族学怎能只有一位先生?将堂叔都给累病了,还是要多请几位先生才好。”
贾瑞急了,“二老爷,您有何不满意之处只管提出来,小侄定当转告个祖父好生整顿学堂的!这次真的是意外……”
“好了,”法海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二老爷,我们全家就靠着祖父教书过活了,您且通融一二,祖父他定当感激二老爷的。”贾瑞咬咬牙,还是说出了类似法海不孝的话来。
法海眉毛一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摇摇头道,“这里毕竟是贾家族学,不是济善堂,不允许任何危害贾家根基的行为,”他转头去看贾环和贾兰,“收拾东西回府。”
贾宝玉正偷偷的同秦钟使眼色,就见法海看了过来,一激灵再不敢有小动作,跟在法海身后低着头又回了贾府。法海带他们先去找了贾珍,到的时候贾珍正和几个狐朋狗友饮酒作乐,席间每人搂着一两名女子,简直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