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些东京的和果子,你明天拿一些去给他,还有和那只大肥猫。”爸爸将一包东西推到光的面前。
“我才不要。我又不是欧巴桑。”光嫌弃地说。
爸爸看着光颇别扭的表情感到好笑。藤崎明走的时候光一脸事不关己,叫他拿什么就拿什么,面对夏目这个大男生反倒忸怩起来了。
“小光,夏目君可是个好孩子呢,你不会不想去送他吧。”
“我当然要去送他。”光扔下这么一句就丢下筷子,回到了房间。
那天晚上再次梦到冰屋。光看着一大伙看不见自己的人簇拥着夏目和猫咪老师,还有里面的佐为和《友人帐》,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滋味。他知道,那是另一个世界。夏目友人帐的世界里,没有进藤光。
就这样,光睡过了头。第二天上午他哆嗦地指住九点半的挂钟大叫,把光爸光妈都吓了一跳。
“夏目是九点的火车啊!!怎么办我没有留下他的联络方式!!还有佐为的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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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老师是被棋盘的硬角给磕醒的。夏目非要搭火车回去,猫咪老师只好把肥胖的身子缩成一团窝在旅行包里。旅行包里还放着光阁楼里秀策的棋盘。
火车摇摇晃晃。猫咪老师干脆用爪子抓住棋盘的两脚,扭了个身子。就算不睁开眼睛看,也能感受到这个棋盘异样的气息。
“妖物……退散!”猫咪老师瓮声瓮气地咕哝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将头枕到棋盘上。
这时他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学姐”“学校”“光”“围棋”“肯定是睡过头了啦”等等的字眼飘入双耳,还有女孩子的声音。猫咪老师顿时睡意全无,将旅行包拉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
欸?眼前的人不就是那天在光家门口遇到的女生吗?她怎么跑来跟夏目说话?
夏目当然不知道猫咪老师在旅行包里不安地打着滚。无论怎么等也等不到光,他只好先上了车。火车启动了,夏目执着纸风车,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叹了一口气。
进藤君,你知道吗?
我有多想见到你。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帮一下忙吗?”
女声在背后响起。居然就是那位和光一起出行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藤崎学姐。夏目帮她把行李箱提到上面的架子上。
“谢谢你。”藤崎学姐对他说,拨开了酒红色的长发,一双明眸锁在夏目身上,“那个……你是光的朋友吗?”
又是和名取同样的问题。夏目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倒扣的沙漏。金色的流沙一点一点地漏下,闪耀着微光。最终,将整个胸腔填满。
“……他是我最憧憬的朋友。”
夏目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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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和藤崎明说话的时候,光正在棋院里接受媒体的访问,眼睛不时看向窗外。亮自然没有忽略他的异样,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兀自去对局室复盘了。
“我敢说那记者问你什么都没听清吧。”访问结束后,亮半戏谑地对光说。
“管他呢。”光一屁股倒在椅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合着折扇,“反正中心意思不外乎是‘你为什么输’之类的。”
亮抬头看光一眼,复又低下头。“他走了?”
“你说夏目?”光啪地一声合上了折扇,半是懊恼半是庆幸,“他有猫咪老师陪着不会有事的啦。送别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适合我。”
“这个时候你倒顾虑起来了。”
“你说什么啊。”
“你这几个月以来对夏目君可不是一般的关心。”亮犹豫地顿了顿,目光游离开去,端起绿茶呷了一口,“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这么细心的人。”
“哈,那要看是对什么人咯。我以前不是也关心过你来着?”
“关心我?什么时候?”
“不就那天,我问你中午要不要去吃饭,结果你纹丝不动!”
亮想起来了:“你是说我们第一次在手合中对局那天?”
“是啊,你还说——”
这一瞬间,光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天亮说过什么,两人都历历在目。光尴尬地开合着手中的折扇。输了十二目半的棋局赫然在前。光的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夏目的到来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佐为的离开让光的世界坍塌了一半,那么夏目和猫咪老师的离开就是裂开了一个洞,有什么如同线香花火般漏到了无边的黑暗里。
“秋天来了呢。”亮望向窗外打着旋落下的梧桐叶。
光想象着夏目裹在斑毛绒绒的身上睡觉的情形,扑哧一下。亮早已习惯光遇见夏目以来不时凭空发出的笑声,没有理睬他。窗外泛黄的落叶斑驳地洒在马路上。
“对了,绪方先生要我问你,你周四晚上能不能抽出时间?”
“晚上?”光想了想,晚上自己都是和亮在棋会里度过的,倒也没有什么事情,“怎么了?”
“绪方先生希望你去指导由梨子小姐围棋。薪水到时候面谈。”
“哈?!”光太惊讶了,“绪方和你都是高段棋手,你们干吗不去?”
“因为我们和她认识。由认识的人教总是不太好,何况我还要准备本因坊的决赛。你也应该学着怎样指导别人了吧。”
“可是……女生耶!”光皱起眉头。女生在他心中是一种很烦的生物。
亮面无表情地:“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没有问题。我去就是了。”
第32章 第二十九回 的场宅
第二十九回
火车从落满樟树叶的绿色隧道里驶出,渐渐放慢了速度。金色的阳光落到车厢的地面,犹如涟漪一般流转在纸风车上。
“我想我是不会明白的了,光选择围棋的原因。”
一趟列车上,夏目贵志和藤崎明相对而坐。漫长的枯燥旅程,彼此又是学姐学弟,他们不可免俗地聊了起来。当然了,大部分时候都是藤崎明在说。有时候明明以为夏目没有在听,但是他会适时地回一两句,表达的正是她想要传达的意思。
火车离开了城市的范围,车里的乘客寥寥无几。明明几乎说了一整天。她就这么跟一个偶然邂逅的学弟和一只猫说起了自己的喜与悲。那年秋天的雨,围棋教室,渐行渐远的少年,无疾而终的暗恋。
夏目倚着车窗静静倾听,双目注视明明,没有打断。他的安静让明明觉得自己的经历凝成了一枚细小的樟树叶,慢慢、慢慢地飘落,没有声息地,就零落成泥了。
路途过了一大半,明明这才惊觉自己说了太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起夏目的事情。夏目却说自己的朋友屈指可数,过往乏善可陈。眼前这个学弟有着和光反差极大的性格,他为什么会和光成为朋友?
明明对夏目十分好奇。后来夏目招架不住她的热切,答应她讲了自己的故事。
“我的外婆留给我的遗物是一个旧本子,上面写满了她朋友的名字。她的那些朋友……有些还在世,有些已经不在了……外婆鲜少找过它们。
“一直以来,我和它们彼此寻找。”
这个关于寻找的故事其实明明并没有听完,也不太明白。夏目的叙述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她以为没有所谓的起承转合,更没有结局。火车到达八原小镇时,夏目把行李架上的旅行包都拿下来后,叫醒了歪头睡过去了的明明。明明顿时大囧,她竟然在夏目君讲话的时候犯困?真是太不礼貌了!
当她颇狼狈地整理好行装时,那个神色淡漠的少年却已经在满目苍翠中不见了踪影。而此时的她甚至还不知道学弟的名字。
远处的巴士站空无一人,反方向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他到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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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踩过树枝的时候会有轻微的断裂声响。空气里荡漾着久违的清新气息,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和雪白的结缘绳一片飒飒声,宛如海浪的声音。
“我说夏目,你干吗又来这里啊?”猫咪老师不满地咕哝着,边在泥地上移动着小短腿。
“行了老师,你就别啰嗦了。待会儿就跟你找吃的哈。”夏目随口敷衍道。
“这里怎么感觉那么熟?”猫咪老师狐疑地眯起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爪拍得泥土都陷了下去,死活不肯移动了,“这里是的场那家伙的老宅!”
“我本来也没打算到这儿来。”夏目也有些局促,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只是车站刚好在这附近。”
“所以你就跑来这里送死吗?!”
“我没有……”夏目的声音弱了下去,“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你只是弄清楚棋盘和sai的事情。”
理所当然的应答,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雄厚气息。夏目出神地望向眼前的妖兽。只见斑屹立在森林的光斑里,散发出洁白的灵气。
“我就这样陪你走吧。”它说。
夏目微微笑了笑:“谢谢你,斑。”
结缘绳发出一片飒飒的声响。树叶细细碎碎地飘落。和斑在一起的时候,夏目总觉得欣喜又平静。在夏目眼中,平静就是一种幸福。就这么和斑一直待到天荒地老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