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除夕在即,江母看到两个孙子固然欢喜,但她心中还有一件心事,那便是大孙子江郴,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大媳妇带着郴儿怎么样了?
江榭也不是没有打探过,也不是没想过将妻儿接回来,但如今大仇未报,他实在不想妻儿陪他面对这些,江母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叶虞……他其实是没想过这个,因为他觉得江榭肯定是将人接回来了,他作为小叔子难道还要操心将大哥的妻儿接回来这种事情吗?那不是越俎代庖了!
所以说等到除夕前夜江母拉着他不小心提起,叶虞才发现到了两日竟然都没有见到他那个大侄儿。他当即发问,才知道江榭只回去用练得最好的轻功看过妻儿,并没有接回二人。
叶虞……轻功是用来做这个的吗?
不过也难为江榭一个正人君子了,叶虞当即向江母告退去寻了大哥江榭。
而江榭此刻正在应付小鱼儿这个小魔星,他是思念儿子将一腔心绪全给了二弟的两个儿子,花无缺此刻正在练功,他就只能和小鱼儿玩了。
小鱼儿自从来到江府之后,是更加肆无忌惮了,除了同胞所出的花无缺能够稍稍制住他之外,基本他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
至于父亲,呵呵,他有种生理性的乖觉,不是制住可以形容了。
所以叶虞一发话,刚刚还上窜小跳哄骗江湖零经验·江家大哥的小鱼儿瞬间乖巧地站在旁边,打了招呼就出了书房找花无缺去了。
江榭……
叶虞也不多话,立刻就让江家大哥去接人,该赔罪就赔罪,该送礼就送礼,务必让大嫂和侄儿回来过除夕,江榭心动却犹豫,叶虞当即就说江琴的事情不必大哥出马,江湖事江湖了,大哥你想得太复杂了。
江榭一听,也就应下了,毕竟他其实很想与妻儿团聚的。
第二日,江榭就带着礼物去了李府,也幸好李府并不远,就在小镇不远的主城里。
等到了晚间,江榭便带着妻儿回来了,虽然走起路来有些奇怪,不过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
江郴不同于小鱼儿和花无缺,他当年离开江府的时候已经八岁了,那时他已知江家可能有难,父亲嘱他照顾母亲,他虽不想离开但还是跟着母亲到李家生存。如今他已经一十六岁,虽然他在李府过得不差,但到底是寄人篱下,虽然这个江府小了些,但他见到父亲还是极为开心的。
然而他丝毫不知道,他有了两个很难搞的弟弟。
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了除夕,江母看到江郴回来又是好一顿哭才止住,江家全员至此全部到齐了。
过年的时候,叶虞也没有出去料理江琴的打算,至于联络以前的人脉,那是江家大哥的事情,所以宅在家里的叶虞就开始教授三个小孩的日子。
三个孩子各有不同,江郴一看就知道是世家教出来的孩子,即便后来去了李家,他还是接受正统的教育,毕竟是外祖家,并不会亏待他。而且他年纪最大,叶虞教起来最方便,毕竟当年顾惜朝这个应试的探花也是他教出来的。
花无缺呢,看着知书达理,小小年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武功心法练得也即是到位,然而……也有个致命的缺点,这孩子太完美了,就像是被精心打造的一样艺术品,没有丝毫人气的感觉,被人欺负了也好脾气地应对,而且移花宫教出来的,对女子简直宽厚得不像话,当然最后的这点是优点。但说实话,教授他比教小鱼儿更累。
小鱼儿呢,他就是个熊孩子,但他很聪明,是真的很聪明,四书五经,阵法医学,什么样的书只要看个两三遍遍就能完全记住。但这小子懒并且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最爱给人下坑,看人出丑的样子,这就是恶人谷长大的后遗症了。不过教授他,叶虞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在一个人最得意的地方打倒他,便是对付小鱼儿最好的招数。
小鱼儿真正过上了有父亲的好日子,他倒是想反驳,父亲你不以身作则却拿这些东西苛责儿子,然而叶虞用事实分分钟打肿了他的脸。
武功吧,他连自家父亲一分都不到,骗术更不必说,父亲从未上过当,如今连背书都比不过父亲,过目不忘什么的,老天爷给他父亲的外挂会不会太大了点。
系统表示他就笑笑不说话。
叶虞表示作为一个父亲他应该有作为父亲的威严,让儿子压过去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
几番教导下来,三个孩子与叶虞的感情倒是融洽了许多,即便是与他较为陌生的江郴,对着他也是很尊敬很佩服的目光,让在外奔波回家的江榭羡慕不已。
叶虞的身体在冬天就适合宅在家里,所以等到开了春,叶虞才一个人踏上去往江家老宅的路途,唔,他也去守株待兔。
这个方法在一定意义上来说还是很有效的,叶虞还没逛完江家老宅的前厅,江琴就孤身一人来了。
看这维护程度,想来前段日子江琴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此番这般假情假意的作态,叶虞已经猜到江琴想做什么了。
果然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小人还是小人,即便这个小人挂了个大侠的帽子。
第115章 公子捧心(九)
江琴的演技极好,若是八年前他还稍显稚嫩和心虚的话,那么如今他已经可以做到十秒落泪的程度了。
系统前一秒还在直播江琴的邪恶笑容,下一秒江琴就一脸濡慕和惊喜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眼中还带着些不可置信,双手紧紧揉搓着,许久才道:“少爷,真的……真的是你!”
系统:声情并茂,表情十分,感情十分,声音十分,天才!
江琴想要演戏,叶虞却不想,没必要,不是吗!所以他侧过身悠悠开口:“是我,你很失望吧。”声音低沉,煞是好听,却重重敲在了江琴的心头。
江琴心中微微打鼓,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惊讶道:“少爷何出此言,江琴可是做错了什么?”说着眼睛余光还瞥着周围的陈设和维护程度,并没有破绽,江枫这是……在诈他?还是在拷问他的衷心?
“你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是最清楚的吗?江南大侠!”叶虞微微一震袖,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江琴的眼睛道。
而后迅速退后坐到了纤尘不染的靠椅上,道:“江家虽然不算大,但银钱还是蛮多的吧,这些年你过得不错啊!”
江琴一瞬间脸色极其难看,但他立刻换了一副微微指责的表情,道:“少爷你变了,你怎如此……”猜度于他?
叶虞实在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开始细数这些年江琴的丰功伟绩:“八年前,你将我的行踪出卖给十二星相,换得三千两纹银,同时引移花宫毁我江家,自己渔翁得利,杀我亲人;当然还有七年前,你陷害飞弓剑谢林飞,只为他家传剑法……六年前你为了夺取……”
江琴能够凭着险险跻身一流高手的武功得到江南大侠的称号,自然不是撒钱就能得来了,大侠这个名头可是要靠真材实料的,就像燕南天义薄云天、武功盖世才得一声大侠,江琴何德何能得此名声,自然也是需要些手段的!没有事情创造事情来增加他的名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被叶虞说出口,江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个聪明人,立刻便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不过也好,他一向是个稳重的人,从来都做两手把握,江枫的武功只比他稍微高些,加上外面的埋伏,想来也差不离了。
想到这里,江琴也不再伪装,直起刚刚微微躬下的腰,笑着道:“江枫,看来多年未见,你倒是比以前聪明不少,不过……你也只能聪明到这里了。”
他看着江枫一如八年前的风姿俊秀,内心的嫉妒怎么都抑制不住,当年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被此人压得没有任何存在感,看看如今,还不是他身在高位,江枫却只能任由他宰割!
这种感觉实在很爽,所以他笑得很开怀,当年他没有亲眼见到江枫身死,如今倒是圆了这个小小的心愿。
江枫,怪只怪你太蠢,下辈子就不要投人胎了,这么蠢做猪就好了!
因为太高兴,所以江琴忽略了为什么江枫能够当着他面说出这些本没有活人知道的消息。
但叶虞实在不想听江琴难听的笑容,所以他开口道:“怎么?不装了,说实话,凭你外面埋伏的那点人马,是奈何不了我什么。”
话音刚落,江琴只看到江枫轻轻吹了吹空空的手心,就像是手中里有药粉一样,而后他就听到外面响起参差不齐重物坠地的声音。
“你……”他已经想到了。
看着江琴略微惊恐的声音,叶虞道:“你想说我怎么了?江琴,你该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该是报的时候了。”
最后一个声音消失在空气中,也震醒了惊恐中的江琴,他猛地拔出剑来朝着江枫的心脏直刺而去,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杀了江枫,早该死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然而他一个便感觉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阵的钝痛声,他低头一看,一柄普通的飞刀稳稳地扎在他的心头,只露出飞刀尾部的红穗,格外鲜红耀眼。他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能惊恐地看着依旧悠然如信步闲庭的江枫,一身轻裘,面如冠玉,一如当年那个拯救他出险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