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勇士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似乎比起那个怪物,他对狼的兴趣更加大一些,他已经在一边搓着手小心翼翼的靠近休憩的狼群,出乎意料的没有遭到拒绝和排斥。
“先说说你觉得怎么样——你跟许德拉接触过,比我们都明白这种怪物。”帕伊里斯说道。
其实并没有战斗过啊,瑟普斯这么想着,却还是诚实的道:“我看过那头母狼身上的伤,在离开西森林之前,我让许德拉清理过它不小心遗留下来的毒液和血迹,因为即便是这些东西遗留下来了,也是足以造成克里特整座岛都变成瘟疫之地的。”
帕伊里斯点了点头,“有地方被遗漏了?”
“恐怕是的。”瑟普斯抿了抿唇,翻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兽皮袋子打开,拎出一个粘合严密的蛇皮袋子——粘合的东西和蛇皮都由蛇獴友情提供,“母狼身上的伤口沾着的毒液,比许德拉的毒液弱了很多倍,连野兽的肉体都没办法在几天之内腐蚀干净,只怕连溶化皮毛都用了很久。这儿,我还留着一点儿许德拉的毒液,只需要一滴,就足够瞬间把这棵树腐蚀干净,对于岩石的腐蚀作用也相当的强大。”
“你居然还留着这个……”帕伊里斯呆愣了半晌,没敢去接那个蛇皮袋子,不管瑟普斯说的留下了许德拉的蛇毒是不是真的,那都是相当吓人的事实,“留着干嘛?”
“还能干吗?下毒啊,我之前可是很担心你们有人欺负我的。”瑟普斯这么说着,看帕伊里斯没有研究一下这个小袋子的意思,又收了回去。
帕伊里斯被瑟普斯留的后手惊呆了。
他看着瑟普斯安静的表情,不由的打了个哆嗦——这死孩子果然不能得罪,简直吓死个人。
“你还是……继续说那个怪物的事吧。”
“蛇獴和银狼估计是许德拉自己创造出来的,我见过蛇獴能够号令蛇群,威慑那些掠食的野兽,应该还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藏起来没给我看到,而狼王具体有什么特殊——目前为止除了体型之外我还不知道。”瑟普斯说着顿了顿,“那个怪物大概是个意外,肯定不如蛇獴和银狼强大,米勒都斯跟我讲,银狼说那怪物不敢靠近他们。”
“狼王能够治愈,我就是喝了它的血的。”米勒都斯插嘴道,“虽然伤口还在,但是那一刀留下的隐患已经消除了。”
帕伊里斯和瑟普斯听完,都齐齐的一眯眼。
“你们别打狼王的主意。”米勒都斯警告道,“狼王不乐意也能毒死你们。”
帕伊里斯和瑟普斯相互看了看,在彼此眼中察觉到明显的失望。
“之前的兽潮还没靠近我们的时候,蛇獴在靠近森林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大概是直接去找了狼王。”瑟普斯这么分析着,“不管是什么怪物,骨子里都是有着属于野兽的领地意识的,许德拉和他的孩子们在克里特盘踞了几百年,许德拉走了,不意味着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家伙就能够侵占属于它们的领地了。”
“你的意思是……”帕伊里斯思索了一阵,“蛇獴和银狼会跟那个怪物打起来?”
瑟普斯刚想点头应和,就被蛇獴的低叫声打断了。
几个人低头看向他。
蛇獴松开嘴里咬着的肉,对他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山洞里,然后点了点头。
“看起来还真是。”瑟普斯耸了耸肩,道,“即便那个怪物比起许德拉要弱上许多,我们打个照面一个不慎也得死。”
人类毕竟是人类,许德拉再不济也是被那位由宙斯亲自出马压在深渊底下的怪物生出来的,许德拉这个意外诞生的后代就算再弱,那也比普通人类有战斗力。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深切的思念身为半神的米诺斯——不过前提是他已经长大成人。
半神小鬼跟成年的半神完全就是两个物种。
“我们总不能就在旁边干看着。”帕伊里斯皱着眉,“而且这狼群……”
“……帕伊里斯,你得承认,这狼群的战斗力逗比我们四个人类要强。”瑟普斯残忍的戳破了帕伊里斯的幻想,“它们直接听命与银狼,配合默契,我们参与进去反而会碍手碍脚。”
“我们可以在远处的。”说着,帕伊里斯站起身来,“哪怕是给它造成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也好。”
瑟普斯看着帕伊里斯爬上树,拿随身带着的石斧看下了一根足有儿臂粗的树枝,“我大概……没办法远离战圈。”
“怎么?”帕伊里斯回头喊了一声已经跟狼群滚成一团的勇士,开始削树皮和长出来的杂乱枝桠。
“因为那东西大概是冲着我来的。”瑟普斯叹气,借来了帕伊里斯的石斧,同样爬上树去砍了两根相对要细些的枝桠下来,跟着帕伊里斯开始削木矛,“所以,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米勒都斯。”
“啧。”帕伊里斯看向瑟普斯,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你真的没什么特殊血脉?还是瞒着我们什么……这种时候还不乐意说?”
“不是我不乐意说。”瑟普斯抿了抿唇,“说不说不是我能决定的,是米诺斯。”
“噢,看来还是你们俩之间的小秘密。”帕伊里斯随口调侃道,也没再追问,宙斯之子的秘密肯定就不是他能够接触的了,知道得太多也不好,“行吧,我帮你照看弟弟,不过你得答应我尽量活着。”
“我当然要尽量活着。”瑟普斯回应道,“我还得养我弟弟呢。”
还有大仇没有得报,还有叙列伊斯没有在他手上复兴,还有那些被当做了奴隶的尚未被驯养的不屈子民等待着一个人来救赎。
瑟普斯低头沉默的削着木矛。
他怎么能死呢,他死了,米勒都斯怎么办,叙列伊斯怎么办,等着他救赎的那些曾经熟悉的和善的人们怎么办。
米勒都斯同样削着木矛,时不时看一眼沉着脸垂着眼的瑟普斯。
太阳高升,正午未至。
米诺斯看着城门外愈发汹涌的兽潮,那些野兽在火墙前望而却步,而有些走投无路的直接一头冲进火墙,却一脚踩进了沟壕里成为了供给火焰继续燃烧的材料,进去了就再没有动静。
焦糊的气味和炽烈的温度让城墙上的勇士们汗如雨下,却没有一个人退却。
他们兴奋的看着没有一只野兽能够穿越火墙,如获新生一般的大声欢呼。
有了这个方法之后,整个克里特以后的兽潮都不用像从前一样损失那么大了!
没有谁是不想活着的,没有谁愿意看到亲人朋友的死去,没有谁愿意这样长时间的吊着心脏等待死神也许下一秒挥刀的方向就是自己。
只有米诺斯的表情依旧沉重。
他眼睛被腾升的烟雾熏得通红,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脸上滚落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他伸手擦了擦,继续一眨不眨的透过烟雾看着那条小路。
这兽潮的程度绝对不正常!
这么汹涌的兽潮,几乎比之前任何一次的数量都翻了个倍!
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森林里出了事!
米诺斯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如果瑟普斯死了……
这个念头在米诺斯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他迅速的扔出了脑子里。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动摇自己的心。
米诺斯阖上眼,深吸口气,交代了一边的勇士一声,看了一眼克里特王,转身下了城墙,直奔神殿而去。
他不信祭司真的没办法看到森林里的事情。
顶多代价大一点儿罢了。
而此刻西森林里,瑟普斯站在狼群中央,挡在他前边儿的,是银狼和银狼头顶上小小的蛇獴。
瑟普斯手里握着木矛,在看到那一团黑雾组成的蛇形怪物时,一阵无力。
阳光几乎能够透过不算浓郁的黑雾找到瑟普斯脸上。
组成身体的黑雾翻滚着,让周围的植物缓缓的卷起了枝叶,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
整个怪物的身躯大喇喇的盘在他们面前,丝毫不担心他们动作的模样,唯有那对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属的冷红色光芒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瑟普斯胸前的提丰之牙。
瑟普斯看了看手里的木矛,这个怪物甚至还没有实体,木矛根本不能给它造成什么伤害。
但他却能够知道这个怪物的弱点在哪里——无疑就是那对眼睛。
瑟普斯在许德拉背上呆了足有一周之久,对于许德拉的鳞片摸了不知道多少遍,长什么样,是什么触感,瑟普斯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对眼睛就是许德拉不慎脱落的鳞片,因为带着许德拉的血,所以会在得到的新生之后散发出这样令人心中禁不住觉得冰凉的光芒。
只是他们手中的木矛,依旧没有什么用,除非能够找准机会直接命中这个怪物的两只眼睛。
瑟普斯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呆愣住的帕伊里斯,指了指自己的两只眼睛,告诉了他们那个怪物的弱点。
帕伊里斯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木矛。
“就一次机会,别浪费了。”他向身边的年轻勇士和米勒都斯说道。
米勒都斯盯着瑟普斯,看起来万分紧张的模样。
“……”帕伊里斯顿了顿,最终只道:“你别冲动。”
米勒都斯动作有些僵硬的偏头看了他一眼,深吸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