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普斯叹了口气,把脖子上的兽牙取下来——用来穿兽牙的绳子是提丰的筋,其韧性简直令人惊喜得不行。
他把兽牙攒在手里,他可不敢真的跟这颗牙和筋分离,当初临近死亡的感觉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尝试一次。
母狼戒备的看着他的动作,看到瑟普斯的手伸向它时,终于忍不住,再顾不上给刚出生的狼崽子们喂奶,再一次站起来向瑟普斯龇牙。
“想不想试试……?我猜这个应该可以把你身上这些黑东西弄掉。”瑟普斯停住动作,这么说道。
他觉得这头母狼并不是不可交流的,毕竟到现在,它还没真正作出什么伤害他的动作来,不管是因为伤口还是提丰之牙的原因,这头手上的孤狼并没有袭击他,这就已经很不一般了。
狼是相当聪明的动物。
母狼并不例外,它看着瑟普斯小心翼翼的动作,已经完全麻痹了的鼻子嗅了嗅,将信将疑的伏下身来,三个狼崽子嗷嗷叫着抢奶喝,母狼低头舔了舔它们。
伤痛让母狼疲惫不堪,身上的伤痕更是给它带来了莫大的痛苦。
不过好在它扛过来了,顺利的将三只小狼生了下来,之后的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模样,但孩子出生了,就多了几分希望。
瑟普斯注意到母狼的腹部没有伤痕,显然它之前即便经历苦战,也很好的保护住了自己的腹部,没有让它的敌人伤害到它的孩子。
他看着母狼,微微叹了口气。
兽牙的顶端并不多么尖锐,而是稍显得圆滑。
瑟普斯悬着手腕,拿兽牙的尖端,在不会触碰到母狼伤口的前提下轻轻触碰了一下涌动的黑色液体,在提丰之牙与液体相碰的瞬间,那黑色的液体瞬间被提丰之牙吸取了,瑟普斯把手里洁白光滑的兽牙翻来覆去,也没找到任何痕迹。
南森林。
蛇獴死揪着黑发小孩儿的爪子一松。
比一般的野狼体型大出了足足两倍的银色狼王也骤然停下了声音——它与蛇獴对视了一阵,最终选择了走到黑发小孩儿身边,拿它的脑袋蹭了蹭小孩儿的腿。
他们之间一起生活了三年的默契,让小孩儿瞬间明白了狼王的意思。
他翻身趴到了狼王的背上,蛇獴也从他头上爬到了狼王的脑袋上。
狼王长啸了一声。
他统治下的庞大狼群发出回应的嚎叫。
银色的身影从狼群中飞窜而出,如同一道闪电,转瞬从狼群中间到了外围。
而它脚步不停,直接向西面全速奔跑。
狼群紧随着王者的脚步,如同一柄刀刃,在黑暗而寂静的林间穿行,悄无声息。
距离狼群极远的北边,一条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巨蛇睁开了它血红的眼睛。
它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隐约,如同黑色的朦胧雾气,却硬生生的凝聚成了隐约的蛇形,即便并没有真实的肉体,但在那些黑色的不祥雾气的掩盖下,它巨大的虚拟体却能够用肉眼捕捉到,它的眼睛部位,正散发着骇人的暗红——那是充满了血与欲望的颜色。
它长嘶了一声,看向西边,毫不犹豫的,拖着雾蒙蒙的身体,往西边而去。
黑色的巨蛇所经之处,树木的枝叶瞬间卷起来,地面上枯败的、与它直接接触了的枝叶,则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难一般,变得残缺。
巨蛇拖曳着身体,在森林里蜿蜒出一条黑色的道路,像是刻在土地上的伤痕。
森林的西面,呆在山洞里的瑟普斯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母狼抬起头来看向瑟普斯,瑟普斯向它晃了晃手里的兽牙。
母狼的目光终于不再那么戒备。
瑟普斯回头看了一眼山洞口,没发现帕伊里斯他们的动静,便又回过头来,继续小心的将母狼身上沾着那可怖黑色的伤口都清理干净。
直到瑟普斯重新把兽牙戴上,帕伊里斯他们也没见回来。
瑟普斯皱起眉,站起来往山洞口走,却被母狼一口叼住了衣袂。
母狼呜呜叫了两声,伸了伸前腿。
“这个我弄不好——”瑟普斯摇了摇头。
就跟他一样,除了那些疑似许德拉的毒液之外,提丰之牙的作用就仅限于把他的命吊着了。
在提丰之牙还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身上的伤都不用担心,除非有人掏走了他的心脏或者剁掉了他的脑袋——但他一旦失去了提丰之牙,以前所受的伤就会在瞬间全部返回到他身上。
离开了提丰之牙,瑟普斯就是死路一条。
母狼低下头,趴着,继续给狼崽子喂奶。
瑟普斯举着火把离开山洞,刚好碰到从树上下来的帕伊里斯和那个年轻勇士。
“怎么那么久?”瑟普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帕伊里斯苦着脸,“刚刚的兽潮里,我看到北边森林才有的灵猫了。”
瑟普斯愣了愣,“有什么不对吗?”
“很不对——南边儿的那些动物还没有一点儿动静,比如你说的那些狼。”帕伊里斯说着,带着年轻的勇士走入了洞穴,“北森林距离西边入口的距离,是南森林的三倍,北森林的动物却在原本暂时只属于西森林的兽潮中出——哦波塞冬啊,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头狼!?”
“是头母狼,受伤了,刚生出了三只狼崽子。”瑟普斯解释,“为什么北森林的会往西边跑?不对,应该问,为什么动物都往克里特的方向跑?”
“并没有都往克里特跑。”帕伊里斯看了一眼母狼,确定这头闭上眼睛竖着耳朵的野兽是真没有袭击他们的打算,把手里的枯枝都放在了山洞的地面上,然后从他自己随身的兽皮袋子里倒出了挤得严严实实的易燃的枯叶,他背后年轻的勇士也跟他做了一样的动作,不过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母狼身上。
没有变成尸体的野狼,他还是第一次见。
“一部分已经往其他的地方跑了,但你要知道,除了东西两方,南北方向都是海,有点经验的野兽都是不会往那边跑的,而有了领头往东西两边跑的野兽,绝大部分不明白的野兽也就会跟着跑了。”帕伊里斯点燃篝火,同样他也有记得将篝火远离母狼一些,以免因为篝火的问题而激起野兽的凶性。
瑟普斯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母狼,指了指,“这头母狼应该见过森林里那个东西。”
帕伊里斯闻言,动作微微顿了顿,刚起身往母狼那里走了一步,母狼就猛地睁开眼,死死的瞪着他。
“……它看起来不怎么友好。”帕伊里斯又坐下了,这么说道。
“对我挺友好的。”瑟普斯说着违心的话,“不过森林里那东西,可能是真的跟许德拉有关系,我刚刚帮它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我看到了许德拉的毒液。”
“那这头狼为什么还活……”
“稀释过的。”瑟普斯默默补充上刚才没的话,“我猜真的可能是许德拉的历史遗留问题。”
当初刚遇到许德拉的时候,许德拉的八个脑袋在互掐,那是什么都喷出来了的,它们还相互上嘴咬。
鳞片掉了不少,也见了血。
但许德拉的恢复能力也相当可怕——在短暂的两天之后,那些脱落的鳞片又长了回来,瑟普斯一点儿都没在意过这些。
他一直以为把毒液弄干净了就差不多了。
但现在这么看来,他好像是太天真了一点。
显然,在这个神王的叽叽落在海里溅起的浪花都能诞生出美神的世界里,许德拉的血和鳞片组合诞生一个新的怪物,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以前也想过许德拉是跟谁交配才能生出蛇獴这种天敌,现在想来,是许德拉自己一个人闲的蛋疼,没事儿分裂出来一个儿子玩玩还真有可能。
帕伊里斯默默看着瑟普斯,没说话。
“我真没想过……”瑟普斯眨了眨眼,“毕竟……那样的世界离我们有点远。”
“现在很近了——如果是许德拉那样的怪物,你觉得你有几分可能降服它?”帕伊里斯问道。
“我觉得一点可能都没有。”瑟普斯耸了耸肩,“我甚至不知道它会是什么样的。”
“总得试试再说,如果北边的兽潮跟西边的融合一起,克里特肯定扛不住。”帕伊里斯沉默了一阵,“而且这种天气,动物的尸体腐烂得很快,瘟疫一旦发生,整个克里特就完了。”
瑟普斯抿了抿唇,最终也只能跟着帕伊里斯沉默。
一旁年轻的勇士看了看帕伊里斯,又看了看瑟普斯,半晌才道:“国王很厉害,还有祭司,还有庇护克里特的波塞冬,不会有事的。”
帕伊里斯闻言笑了笑,没吭声。
瑟普斯想了想,因为在发生战争和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兽潮的时候,用焚烧尸体来防止瘟疫的发生是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所以瑟普斯并没有给米诺斯做过这方面的知识普及。
事实上,除却焚烧之外,瑟普斯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杜绝瘟疫了。
“恩其实……”瑟普斯整了整衣服,在山洞有些冰凉的地面上躺了下来,挪动了一下挑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我觉得,说不定克里特还得靠米诺斯。”
瑟普斯记不清自己到底教了米诺斯多少,但他就是觉得米诺斯绝对不会在这一次兽潮里毫无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