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落叶铺了满满一池,生出满目萧条。
玄翎抬手将池中落叶拢在一处,摊在昔日晾晒的竹架上,让这院子的主人重新归来之日,也许并不算太远了。
从广辰宫一路到老君殿前,守门的小童子才远远地与玄翎见了个礼,眼前一个恍惚便瞧不见人影了。老君在神宵府多喝了些酒,正在用木芯莲的老叶煮茶用来醒酒,看见玄翎过来随手在茶几对面变了个草编的蒲团出来,手里握着个蒲扇扇着炉火道:“我瞧你比起六百年前倒是稳重了许多,在妖界这段时日也算是种历练,挺好挺好。”
玄翎恭敬地道了声:“老师。”在老君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来,用竹夹将泡在水中的陶杯涮洗好后取出在布巾上滚过后放好,这些事她曾经在东皇太一处做得纯熟。等水滚过三遍,一碗热茶入腹之后,才再度开口道:“东皇太一没有死,她就在妖界之中,附生在一枚桃花之上。”
老君捋着胡子没有直接回她,将茶水又添一道后才缓缓道:“六百年前,东皇太一耗尽全身修为将东皇钟与三位魔君一同封印在不周山,那时她身上修为只有半数,所以才会压制不住被你擅自开启的东皇钟所生出的怒火。当时东皇太一座下的和景仙君曾来找过我,说是东皇太一早在几万年前便发觉自身法力的流失,只是那时一直寻不到是什么原因,妖魔两族联手一战想让我看看能不能跟天庭述情改换别的天将前去。去无量山救你之前,东皇太一来找过老夫,说她既为战神就没有临阵逃脱将责任托与别人一说,更何况是被困在东皇钟下的你,她必然是要去救的。而这几万年的法力流失她近日总算是找到原因,乃是昔日心中恶念做化出的妖态,承了她一半的法力修为遁入妖界,若此妖成形必将为祸四界。”
玄翎面色青白:“所以…老师的意思是说,我寻到的是她心中恶念生出的妖态?”
老君摇头道:“不尽然。”
玄翎道:“求老师明示!”
老君道:“东皇太一如何会附着于桃花之上,若你能参透其中机缘,或许可确定这是其本人亦或是昔日其心中恶念所生出的妖类。”看着沉默不语的玄翎半晌又道:“为师问你,若此人真是东皇太一恶念豢出的妖类,将来必将为祸四界,你要如何处置?”
玄翎心惊肉跳地抬起头看了老君一眼:“老师是要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吗?”
老君将茶杯再次填满道:“这不是我的意思,当日东皇太一来寻我的时候,便与我道你的性子太烈,只怕是不肯下这个手,便托我留意四界中,一旦有与她相似之人定要格杀勿论,万不可心软。”
“格杀勿论?”玄翎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眼眶泛红颤抖着端起杯子下想喝一口茶来掩饰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却不想抖得太厉害将茶水洒了一身,厉声道:“她怎么可以这样狠绝!”
老君道:“老夫也不主张如此,将此事转述给你。如今这桃花身上附着的到底是东皇太一本人还是她的恶念,便有你来分辨。”
若说东皇太一与桃花谷中的桃花有什么机缘,玄翎只记得曾经她来妖界降伏一只作恶多端的犬妖之时曾任性地与东皇太一在一片桃林中有过一些争端,却不知算不算的上机缘。
玄翎心中苦涩,原本一腔欢喜被一丝不剩的冻结,站起来时有些不稳的踉跄了两步,与老君道了声失礼便一路从离恨天跌跌撞撞地回到无望海上的此生山巅,隔着远远地看着睡在花丛里的初息心中一阵绞痛。她不信如此纯良的初息会是恶念化成的妖身,只是近乡情怯般的,不敢跨过无望海到她身边去。
陷入梦境的初息睡的不太踏实,睡饱了的重洺从罩子里爬出来,从耳朵尖到尾巴梢都抻了一遍,小跑着凑到初息的脸边,舔了舔,突然警觉地抬起头朝着空气中嗅了嗅。只见眼前平静的水面之上突然旋起一个漩涡,以极快地速度扩大成一个水洞,未等她把初息从睡梦中摇醒,整个环岛都朝着水洞中飘了过去。
水洞就在环岛边形成,速度快到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掉入洞口的瞬间,从山顶上直飞而来的玄翎抓了初息的手想将她从水洞中拉起,却不想这水洞的吸力极大,连她一并被吸了进去。
三人被倒翻过来的环岛抖了下去,水洞缩小恢复平静,片刻过后,环岛从水面上翻了过来静静地飘在无望海上。?
?
☆、第66章 到新的地方逃
快速下坠的过程中,初息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玄翎抱在怀里,耳边是呼呼吹过的风声,重洺趴在自己胸口耳朵和尾巴全都吓得飞起。玄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眼角微红看起来像是哭过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玄翎这副模样,初息心里一软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风声太大不得不以丹田之气喊道:“你怎么了啊!”
玄翎从沉思中回神,低头看着满目关心的初息,整颗心如在温水中被浸软,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将她往怀中抱紧了些,用袖袍遮了遮呼呼吹来的罡风。
初息被玄翎抱着向下坠了许久,落地之时终于从一片茫茫中看清,她们所在之处乃是一个挂着水帘的寒冷石洞,石洞四壁之上都是被冻住的冰花与冰柱。
水帘从她们掉落的海口而来却不被这石洞的寒气冻住,静幽幽地滑入石洞中心的约丈宽的石缝内,通往何处不得而知。
说来奇怪,这无望海的下面竟然会有这样一处极寒之地,而海底在头顶上形成一个圆形洞顶,偶有游鱼从中游过,对着洞口略好奇地徘徊一番似是感知到莫名的危险又快速地游开。
此处景观盛大而奇特,惊叹过后,初息发现自己还被玄翎抱在怀里,红着一张脸从她怀中蹭蹭挪挪出来,躲到一边,视线十分尴尬地绕开玄翎四处扫着。看到角落里一块被寒霜覆盖的石碑后,噫了一声走过去将寒霜用手拂开,看见四个年代久远的刻字:万泉国界。
“万泉国?”这名字很熟悉,初息愣了一下,想起似乎是有听说过这万泉国。依稀记得妖书上如是说,约莫几万年前,妖界北边疆土曾都是万泉国寒冰人鱼的国土。
当时的北疆物产之丰、富极一时,万泉国的国都建在一道地势天然险峻的峭壁之下,峡谷之内有数以万计的泉水,寒冰人鱼初生与谷内寒泉之中,而后依仗自己生来就能操控这峡谷中所有泉水的能力统治了此地生灵后,一举将国土扩建到峡谷之外的整个北疆。
妖书之上记载万泉国之事无尽详细,且略带谜之八卦。妖书曰,国都之内繁荣昌盛,街道之上随处可见修葺精致的屋宇楼阁,皇城前的铜台之上雕着百只栩栩如生的雀鸟与腊梅,两派的威严柱高耸入云。护城河的碧色上浮着十数双鸳鸯,画舫之上舞娘歌姬千娇百媚风情万种,沿街妖商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路旁遍植金桂树与茉莉花儿,入夏之时满城飘香。
万泉国的皇城生活的大多是山谷中它族的黎民百姓,安于人鱼一族的统治倒也过得安乐。只是好景不长,万泉国的太子殿下在正月初一的阖宫夜宴里对宫中一名乐师生出了情愫,原本一段风花雪月的妙事,坏就坏在这后宫中的女子皆为国主的女人,太子这段情别成了不伦之情。
原本这太子殿下只是每日夜里让自己的内侍给这乐师递一些酸词情诗,什么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类的。那乐师当着内侍的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太子不死心乐师烧多少,他便抄多少诗句送去。若是单就是太子单恋也闹不出什么祸事,偏生这乐师也是个有情怀的,时间长了便有些感动,终有一日忍不住提笔在自己的绢帕上回诗两行,委婉表达生不逢时之憾。太子看完那叫一个捶胸顿足扼腕叹息,将绢帕贴身收好后又着自己的内侍送了只五彩羽毛的鹦鹉给了乐师用来平日解闷。乐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太值钱的,就只有这幅尚还清白的身躯,便在太子来探望她的第七个夜里交予了他。
原本二人还顾忌着国主,只在夜里私会。后来日子长了,便越发大胆地青天白日里也在房中厮混起来,一些个混不要脸的情话都被这五彩鹦鹉给学了去。日子一指转到五月初五,太子被国主指派到北疆的荒瘠沼泽去收服一只角犀。太子领命前去在沼泽中与角犀混战了三日终于将其驯服。归来之后国主设宴为太子庆功之时,二皇子之母提了句乐师房里的鹦鹉好学人话十分逗趣,引了国主好奇便叫人将那鹦鹉取来。乐师的脸色一白,手上月琴断了根弦,抖如筛糠。太子起身劝到国主说鹦鹉粗鄙上不得台面,恐怕惊了国主与国后。
国主趁着酒兴自然笑着说无妨,内侍官将那鹦鹉拎到殿前时,那鹦鹉一见太子便抖开翅膀叫着:可人儿,可人儿,让本太子好好亲一亲,等我即位后一定封你为国后。
此言一出,莫说太子与乐师脸色全无血色,国主一张老脸也是满面冰霜。
本是关起门来老子教训儿子一顿便能了却的私事,生生被闹到了厅堂之上。国主自然拉不下脸面,加上二皇子之母喋喋不休地煽风点火,震怒之下乐师与五彩鹦鹉被当庭处死,而太子被剥掉服制身陷囹圄。二皇子被提为太子之后没多久,老国主便因病而逝,新国主登位之后首要地便是进到关押废太子的水牢之中,将废太子的惨状欣赏一番过后便将其送上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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