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依思索片刻:“你们莫耍什么花招,你可知我们谷主的欢喜佛是谁?”
黄岛龟接话:“乃是巫门少主,梧千双。”
“正是。你们也知巫门的厉害,敢动什么歪脑筋,巫门的雷霆手段定教你们生不如死。”
犬妖嘿嘿然:“晓得、晓得,我们哪里敢有什么歪脑筋,我们还巴望着姑娘能透露炽元丹下落呢。”
碟依是有些踌躇,但一想到自己咬死不说出炽元丹的下落,这犬妖和黄岛龟也落不着好处,定是不会为难自己。而且,她能从巫行宫的携猿侍婢手里得来这么多金丝银棉,自己的机敏肯定在这两个丑家伙之上,当即便应承了下来。她现在身缠万贯,独独缺一样称手的法器。若是能将那玲珑双刀得到手,以后也能在妖界过得逍遥自在。
一行三人随意吃了些酒食便前后脚出门,初息也匆匆结了酒钱继续暗自跟踪。
簋市不知何时打烊,三人愈走愈偏,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山坡上。原先被星幕烛火掩住的弯月此时看的清晰。初息不敢跟得太近,遥遥在后,落出百步距离,忽然见他们停下脚步,她赶紧藏到树林深处,借着一株新生出的梓木遮挡身行,还特地的把颜色太白在这夜里过于眨眼的裙摆往里收了收。
三人离她距离有些远,低低细语被晚间山林中的虫鸣声吞没。初息努力想要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不太真切。心中甫一冒出想要凝力辨声,一股热流从腹内升腾直冲到灵台之上,那对话声清晰地自行传到了她的耳边。
“……法器呢?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是碟依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
“法器我们交给一位高人保管。”犬妖笑道,“你看,她来了。”
初息和碟依一同往夜空望去,只见夜空中行来一群人马,为首的马车极为奢华,以妖界中极为稀有的赤色金打造而成,用以各色宝石嵌出奇怪的图腾,琉璃盏缀在马车四角发出幽幽明光。
马匹通体黑亮,玄色马笼头中镶嵌白色浮图,镝两端耀金色圆环系着两指宽的缰绳,双股缰绳落在一位戴面具之人手中,那人驾驭飞天马车阵,于空中拐了个曲折,慢慢降在山坡之巅。
☆、第49章 偷看一下再逃
这马阵来得极其高调,一水的黑马立于巅峰之时挡住了月光。
为首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位高挑的女子,如火般的红色长发垂直后腰,身着暗红花纹长裙,裙摆极长,下车时身后的仆役小心地将裙摆托起。
那暗红花纹在黑夜中依旧醒目,雪肩之下一抹乳白遮住傲人双峰,向外高耸的大谷衬肩如两道溪流汇集于双峰正中,金束腰、靛魂玉,这人来得气势汹汹,一身雍容华贵矗在众人正中,还未开口,已教在场所有人失了言语。
犬妖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黄岛龟打了个稽首,而碟依却充满疑惑地努力想看清来者的面目。
绵延山丘上被这一行数十人占据,初息心感不妙。自出了桃花谷后遭遇过不少修为高深之妖的追杀,也和西镜这类元婴期妖修朝夕相对,来者修为如何,初息心中已有论数。
即便隔着些距离,单看这女子周身气韵就能令这林中虫鸟静谧,她也能肯定这女子的修为定在西镜之上,甚至连那虎妖都不及此人教人望而生畏。
“你就是碟依?”红发女子开口,语调甚缓。
“正是。”碟依看着犬妖和黄岛龟还伏在地上,觉得好笑,从鼻子里冲出一个冷笑。
初息惊讶,难道碟依看不出对方修为极其高深么?竟如此莽撞。
红发女子双手交叠,搁在小腹前,本是半侧着身子,这时脸庞微微转正,娥眉淡扫,双唇不点而赤,细长的双眼之内眼波一脉清静,倒是个十足的好面皮。只是那眼神太过宁静,倒像暗藏着一把尖刀,随时都可能出鞘杀人。
“你是巫行宫人?”女子继续问道。
“你又是何人。”碟依来前已和犬妖、黄岛龟就身份一事来回拉扯,现下又被问及,让本就对身份一事心怀芥蒂的碟依非常不满,反问道,“我是否是巫行宫人,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炽元丹的行踪只有我一人了如指掌,若不好生相待,献出法器,休想从我嘴中套出一个字来!”
红发女子嘴角上扬:“小小巫行宫人,好大的口气。”
“哼,你可真无知,巫行宫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但你可知巫行宫曾是谁的行宫别院,现下又在谁手中?桃花谷主正是巫行宫现任主人,而她的欢喜佛可是位大人物。”
“哦?大人物?”红发女子似听见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唇畔浮起一抹笑,眼中神色却愈发严厉。
“你可知巫门少主梧千双?她正是谷主欢喜佛,也是巫行宫曾经之主。这二位缔结欢喜佛良缘之时,巫门少主将巫行山当做定情信物赠予谷主,二人海誓山盟,感情深厚。谁要是和巫行宫的人过不去,就是和巫门过不去。”碟依停下来望着红发女子笑的张扬得意,语风一转,带了几分威胁之意:“巫门之人一向心狠手辣,有仇必报,你不会没听过吧?”
碟依这番话教初息吃惊不已,如此厚的脸皮实在是令她都忍不住掩面。别说是巫门,连巫行宫她都未曾去过,只不过是小小妖仆,竟这般狐假虎威大言不惭!
“心狠手辣,有仇必报……”红发女子竟缓缓走下山丘,冲着碟依她们的方向来,缓缓一点头:“说的不错。”
犬妖和黄岛龟还未敢从地上起身,撑在地面上的双臂不住地颤抖,对视一眼,见对方脸庞上都是汗水。
“蠢货!”黄岛龟朝着碟依骂道,“你可知眼前这位是谁!”
“谁?”碟依心里也是发毛,但她确定妖界敢欺到巫门头上的人少之又少,眼前这红发女子虽有些气魄……越走近,越教人害怕……但碟依也相信她断然不敢找巫门的茬。
“祭司大人。”山丘之上带着怒彩假面的人道,“对付这种蝼蚁,何须您亲自动手。”
红发女子道:“我倒是很好奇,这宴无台仗着巫门口气能有多大,手下一个小小的蓝蝶妖居然这般横行。”
碟依和初息同时惊讶:“祭司?这个称呼,莫非……”
黄岛龟继续对碟依道:“你口口声声说巫门,却不识眼前人?她正是巫门祭司、少主梧千双异卵同胞的姐姐,梧玉楼。”
一听巫门之名,碟依着实吓得不轻。正如她所言,巫门手段狠辣,整个妖界都未有人敢触其霉头,是以碟依才将巫门做挡箭牌。
好死不死,竟真会遇到巫门中人?还是少主的姐姐?
梧玉楼道:“那宴无台不过是区区炼体期小妖,活了两千年,倒是心比天高。这贱人不知用了什么手腕竟哄骗我家千双、蒙了她的眼!现下又将她藏匿……”提及此事,梧玉楼蹙紧眉头,“如今得寸进尺,竟依仗我们巫门名号到处招摇,其心当诛!说!”
梧玉楼犀利一转,怒视碟依,吓得她双腿发软:“宴无台在哪里!炽元丹在何处!”
“我……我……”碟依十足地惊慌失措,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初息见这情形也大概是明白了这其中来龙去脉,大约是碟依也太张扬,四处借名讨好处,这下倒是踢到硬石板——居然撞见巫门当家。那犬妖与黄岛龟自然没什么法器与她交换,纯粹以为挥霍巫行山金丝银棉的她真是宴无台的左膀右臂,便将她骗来交予梧玉楼……看来碟依这次是自掘坟墓。
只是,初息疑惑,碟依不过是桃花谷的小妖奴,她如何得来这么多金丝银棉?
提及宴无台,梧玉楼就怒不可遏,煞气贯天。碟依膝盖打软,一下就跪下了:“祭司大人饶命!我、我早也不是巫行宫人……不不、我从来都不是巫行宫人,和那宴无台更无半分干系。”
一直站在山坡上的假面女子纵身飘来,一身符文黑衣简单不过,本是双手空空,却在转身之际不知从何处幻出一只大鼎。大鼎内熔液滚流,噗噗作响。那假面一把拎起碟依,悬于鼎口。
“我说得句句属实!”碟依热汗滚滚,浑身剧烈颤抖。她此前虽然未曾亲眼见识过巫门的手段,但也有所耳闻,这大鼎想必是传言中炼妖樽,遑论你是个什么修为,掉了进去便要受前世万载之苦,皮肉脱离,融骨化魂,若是就此死了便也算是解脱,偏偏神识存于樽中熔液之内,与之前熔于此中的妖类神识纠缠一起,彼此吞食苦不堪言。
“金丝银棉作何解释?”假面问道。
“那、那是……”碟依头皮发紧,生死攸关之际也只好说实话,“那是因为我将炽元丹的行踪透露给宴无台手下侍婢换来的!拿了金丝银棉后我便离开桃花谷,再也未和巫行宫人有任何联系!如宴无台这等卑劣淫妖我怎会与之为伍……我,我一介小妖行走妖界,自然胆怯,深知巫门强势,无意冒犯祭司大人……还望、还望祭司大人饶了小妖一命!”
说话间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蝶衣脸颊上凭空多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远处传来清脆的女声满是嫌弃地:“脏,真脏。”
空中天光大开,一笼青光罩在两位缓缓靠近的女子身上。走在前方的女子一身鹅黄衫,嘴里念念有词,甩着手腕,方才那一掌正是她隔空打来了,“表姐,你说你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往年这些桃花谷里的小贱奴依仗着你的庇佑,能在乱世存活,却不知感恩,扭头就给你乱扣帽子,坏你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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