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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剪刀 完结+番外 (谷草转氨酸)


  “好了。”他把宿砚的手拿开,正过身子靠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腿。宿砚愣住,下一秒,邵含祯道:“东海来。”
  东海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冲刺到沙发跟前猛地跳上去,哈斯哈斯地往他身上拱。邵含祯搂着它揉了揉半天,笑眯眯道:“你这个秃子小狗。”
  东海是典型的“三通”花色边牧,它头上的白毛毛形状比较圆,看久了总觉得有点秃秃的,像是地中海发型。东海只当是在夸它,咧着嘴使劲儿拱邵含祯的手。宿砚侧身也靠在沙发上看狗“人来疯”,两手都放在腿上。东海兴奋得不得了,两只前爪腾地踩上邵含祯的腿,邵含祯赶忙两手按住它,“小心小心别踩到手!”
  他一手搂着东海,一手抓着宿砚的手腕举起来。宿砚也不客气,顺势枕着他肩膀冲东海道:“小秃子。”
  邵含祯一边搂着人一边搂着狗,两个都不轻,把他压得喘不上气。不一会儿两人蹭了一身狗毛,东海安静下来,头放在邵含祯腿上。他能感受到宿砚呼吸的频率,宿砚也能感受到他的。安静片刻,邵含祯低声道:“你说,如果你没拉她一下,她会死吗?”
  脑海中的画面像是被拆分、没法再拼凑回一个整体。那栋房子不是普通民居的层高,楼梯旁沙地太薄、和宿砚抓的那一把一样缓冲微乎其微,但终究是比直接扑下去好一点点的。邵含祯闭上眼,稍许,宿砚一动不动、只是接说:“那不是致死的线。”
  邵含祯咬着下嘴唇思索片刻,缓缓说:“……会不会是因为你会拉她一下,那才不是条致死的线呢。”
  宿砚沉默须臾,最后还是如实道:“我不知道。”
  邵含祯捋了几下东海脖子上的毛毛,仰头枕在沙发上不出声了。两人一狗窝在一起,东海身上很暖和,靠久了热。邵含祯打了个哈欠,直起身轻声道:“我回家了,不早了。”
  他边说边拿起茶几上的保鲜膜,帮宿砚缠起来,然后又去拉他右手,把表带解开。宿砚乖乖低头等着,邵含祯愣了下,又说:“等一下,你是怎么自己戴上去的?”
  宿砚笑笑,眼睛眯缝起来,“东海帮我戴的。”
  “真的啊?”邵含祯低头看看东海,东海兴高采烈地在沙发上前脚跳踢踏舞。邵含祯奇怪得不得了,要说他那只表是套左手上戴,那还说得过去,右手他是怎么自己系表带的?
  “你给我完全解开了,”宿砚伸手把表拿过来,“本来我不完全把带子拆开的,套上去用左手指背拉紧就好了。”
  邵含祯明白过来,帮他把表带重新窝成圈,轻轻放在了茶几上。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站起来往门口走。东海跟过去,他回头,沙发上宿砚也看过来,一只手被保鲜膜严严实实包着,有点好笑。
  邵含祯认真道:“念念,好好吃早饭。”
  宿砚一愣,缓缓点了下头。邵含祯自己其实也不是天天都吃早饭,可他就是想说、有些应该被记挂在心上。他又说:“出门小心你的手。”
  宿砚再次点点头,邵含祯想着自己是有点啰嗦了,他走到鞋柜前换鞋,低着头道:“要是还是很疼就上来拿止疼药,或者我们去医院了,夏天会发炎的。”
  宿砚站起来,他走到门口时邵含祯刚好换完鞋。两人对视一眼,东海坐在两人之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宿砚伸手、邵含祯几乎以为他要来牵自己的手了,但宿砚只是用指节碰了碰他的手腕,轻声说:“明天还可以去店里找你吗?”
  “嗯。”邵含祯说道,“明天还有开心果冰淇淋。”
  他手搭上门把,总算是想起来什么,又扭头问说:“好吃吗?”
  “嗯。”宿砚点头,“有鳄梨。”
  “这都能吃得出来。”邵含祯一笑,他开开门,宿砚蓦地又道:“哥,晚安。”
  邵含祯也点头,“嗯,晚安。”
  头顶的声控灯泡随着门扇碰上亮起,老居民楼楼道的台阶偶尔会高低不一,比如这一层,最后一级就比别的台阶高出来几厘米,日积月累被磨得格外滑亮。邵含祯转过转角,灯正好灭掉。他在黑暗中站着,深深吸了口气。夏天的楼道就是有一股独属于夏天的味道,比剩下那三季要更能唤醒回忆。他搬来时是手风琴咖啡刚开业,也是在夏天。真理巷的路和咖啡店都又修了几回,只有楼道里的这股混杂着淡淡花露水洗发露的潮气一直未变。夜里那股湿漉漉的香气提醒着晚归的人们这是家,有人在这里生活、长大,变老。日子不会一成不变,但终究有什么一如往常。
  邵含祯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自言自语道:“好了,走了。”


第七十四章 ·晴天
  地上的雨水蒸发以后,烈日一扫前几天的阴暗,热浪在地上翻腾,门口大遮阳伞下的桌椅摸上去都烫手。刚过去一阵昏昏欲睡,又迎来另一阵无精打采,虽说店里冷气打得很足,架不住长空烈日叫人动弹不得。店里冰淇淋卖得飞快,蛋糕倒是有点售不动了。邵含祯果断做了一批橙子布丁卖,还没正式上架,他和许优优先一人吃了三个。
  布丁是用鲜橙汁做的,凝好以后还切成一瓣瓣的样子,冻到微微有点结冰霜,撒些橙皮上去,吃起来很清爽。许优优觉得橙子布丁造型很可爱,拍了照片以后给橙子画上各种各样的小表情发朋友圈,无形中又揽了一批客。
  最近宿砚有时候从图书馆下班了就会出现,有时候是等到店里晚上打烊。许优优免不了要问问他那只手是怎么搞的,宿砚只说是不小心。邵含祯会趁这个时候偷偷观察宿砚的右手腕,有时候他下班时间过来也戴着手表。邵含祯没有问,自从上次出了事,宿砚再没邀请过他一起去系线,却还是会陪邵含祯一起去剪断厄运线。
  有时回家想想,邵含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跟宿砚相处起来同以前一样,但又多了分亲密,亲密之余好像也没到情侣那种程度。宿砚在外面不粘人,关上家门倒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和东海一个毛病。想来在外面宿砚有一层壳,回到家里才会卸下来。邵含祯帮他涂药时会对着他的手发一瞬间的愣,左手上黑色的厄运线,右手上计算时间的腕表。这两样东西在他左右板结,给他凝成了那层透明的壳。
  不过,宿砚倒是不再亲他了。邵含祯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表示,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什么积极回应。平心而论他不太擅长应对,虽然两次他都故意把宿砚惹得气鼓鼓。逗他很好玩,让人发自内心觉得宿砚很可爱。没有拒绝是因为邵含祯确实也挺喜欢他,没有回应是因为茫然。
  他们两人的一切都建立在厄运线与剪刀上,系厄人的生活总会结束,剪刀也会有下一个继承人。为此,邵含祯感受到了隐约的惶恐与患得患失。
  “老板——”许优优敲敲柜台,“邵含祯!”
  邵含祯猛地回过神来,抬头发现客人正站在柜台前等着结账,而他杵在收银机后面发呆。邵含祯连连道歉,幸好是位熟客,只是笑着调侃了几句。许优优过去收杯子,她端着托盘回来,凑到柜台边小声说:“你咋回事啊,怎么又发起呆了。”
  “我想事情呢。”邵含祯有点尴尬,也小声解释道。
  许优优手在他眼前晃晃,“这也太全神贯注了。”
  邵含祯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托住下巴。许优优扫了一圈店里,拿托盘拍他后背撵人,“不行你就上阴凉地出去转转,你出去转一圈再回来,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邵含祯探头看看玻璃窗,夏天日头落得晚,但这个点儿日头倒也不毒了。他再次叹气,站起身道:“我出去晃一圈,一会儿回来。”
  从后门出来,这条小巷狭窄,晒不到太阳,确实还挺阴凉。邵含祯慢慢往外走,温度也随着小巷将尽慢慢攀升。他走到巷子外,一直走到了宽路上的小卖铺才停下来。小卖铺的老大爷摇着蒲扇坐在门口乘凉,邵含祯走到小卖铺的大伞下面,这伞上印着冰棍广告,把光线也染得花花绿绿。他拉过小板凳坐下,打招呼说:“大爷,我坐会儿。”
  “小邵。”大爷乐呵呵地摇扇子,“怎么没在店儿里?”
  邵含祯随口道:“空调吹得头疼。”他说着拉开大冰柜,从里面拿了根冰棍出来,要把零钱递给大爷。大爷摆手,边进屋边说:“吃吧吃吧,没几个钱儿。”
  邵含祯把零钱掖到了冰柜的大棉被下面,撕开包装纸坐在板凳上慢慢吃。吃了一会儿,他瞥见街上一个手腕系着细细黑线的人匆忙从路对面走过。邵含祯忍不住追着那个人看了会儿,直到那个身影慢慢消失不见。他咬了口糖水冰棍,心想,要是夏天的话,说不定会突然发现街上还有其他系厄人。
  路人们来来去去,邵含祯开始数经过了几个身缠黑线的人。没有他想象中多,也没有他想象中少。这些人每一个看着都很普通,难以想象他们究竟为什么厄运缠身。也许只是平常的小错,会在不经意间又改正。邵含祯仍然祈祷着他能与他们再次相遇,那把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剪刀咔嚓一声,将厄运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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