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剪刀 完结+番外 (谷草转氨酸)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谷草转氨酸
- 入库:04.10
油门一拧,车追随着黑线开出真理巷。
黑线在路上延伸,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几个红绿灯过后,邵含祯已经彻底习惯了黑线的存在,他有点好奇,是不是在剪断厄运线之前,这条线都会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视野中。他想问问,便趁着红灯停车半回过头,刚巧瞥见了宿砚左手抓着自己的衣摆、露出腕子上的那条黑线。
邵含祯怔住了,好像蓦地有点明白宿砚刚才说的那句“不敢”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扭回头,咬了半天下嘴唇,闷声憋出一句,“抱歉。”
宿砚听见了,微微向前倾身,“嗯?”
“……那天不该说你是小扫把星。”邵含祯正色道。
车沿着黑线继续向前开,轰隆中宿砚似乎说了什么,可惜邵含祯没能听见。
黑线的尽头究竟在哪儿两人不得而知,邵含祯其实隐隐有点后悔了骑车来,早知道这么远还是开车了。这回坐车的宿砚似乎放松不少,不再是上回那种一动不动的状态。就在这时,他发现黑线不再沿着大路朝前了,而是折向了路旁的小区。邵含祯跟着黑线开进小区,线没有像是上次消失在单元楼下,而是直接通向了楼道里!
他下来锁车,顺口问宿砚说:“你能看见黑线吗?”
“能,”宿砚说着,把头盔扣在头盔锁上。“别紧张。”
邵含祯嘴硬道:“我没有。”
宿砚一笑,先他一步往楼道里走。
黑线一直延伸到这栋楼的三层东户,末尾悬在东户的防盗门口。两人停在那儿,黑线便一眨眼消失了。邵含祯微讶,“消失了。”
“嗯。”宿砚点头,不等邵含祯反应,抬手按下了门铃。
邵含祯顿时慢半拍地开始莫名做贼心虚起来。这要怎么办,总不能上来就给人家解释一番什么剪刀剪线吧!
正在他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防盗门上的视窗被人打开了,一股淡淡的蚊香味扑出来,视窗细密的铁丝防盗网后出现了花白的头发。
一位老人立在门后,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两人看,眼神看上去很戒备,整个人都凶巴巴的。邵含祯最害怕这种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老爷子,吓得差点要冒出来什么话,宿砚再次上前了半步,“爷爷您好——”
他说着摸出工作证,“我们是市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请问您愿意参加市民调查吗?”
邵含祯这才看清楚他拿出来的正是图书馆的工牌。宿砚两只眼睛弯弯的,又说:“打扰您了,就是几个问题,结束后有小礼物。”
老人打量一番宿砚那张笑脸,从上衣兜里取下老花镜戴上,趴在铁丝网前仔细看了看证件,然后才低下头开门,“进来吧。”
邵含祯目瞪口呆。宿砚那张脸果然能把所有人都迷得五迷三道,老爷子也不例外!
第十九章 ·解厄
老爷子打开防盗门便转身进屋,邵含祯连忙跟着宿砚进去。房子不大,看样子老人是独居,也没有其他人在,那应该就是这次的承厄人了。屋里有些拥挤,但不算乱,所有房门都开着,淡淡的盘蚊香味没有散去,此时反而给人一种亲切感。老爷子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也不招呼两人。宿砚拉着邵含祯在老人对面坐下,邵含祯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见老人的卧室床尾有一面大书柜,里面满当当放着书,书柜旁的桌上开着台灯,灯下好像是个摊开的笔记本,旁边还放着大茶缸,正冒出暖洋洋的热气。
奇怪,这个老爷子身上没有缠绕着厄运线,至少邵含祯是没看到。他刚想悄声问问,宿砚像模像样地从胸前的斜挎包里摸出个小笔记本、上面盖着市图书馆的钢戳。他把夹在上面的钢笔取下来,问说:“方便问下您贵姓,今年多大年纪了?”
“免贵姓李,”老人面容严肃,一丝不苟道,“今年72岁了。”
李老爷子一开口,邵含祯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那根细如发丝的厄运线缠在他的舌头上!难怪刚才看不见呢,仔细想想要是一截黑线头从他嘴里飘出来,怪不对劲的。宿砚显然也看见了,但没什么反应,而是不动声色地用膝盖碰了碰邵含祯的腿,便继续问道:“您平时会去市图书馆吗?是去借阅室借书,还是到报刊阅览室比较多?”
“我不去,”李老爷子干脆道,“你们那里的书都太旧了,没什么好书,看的人也不爱惜,乱涂乱画,根本没法看。”
话音刚落,邵含祯僵住了,宿砚也从本子上抬起头,呆呆地看向老爷子。
这老爷子说话真不够客气的,不过他说的也算实话,市图书馆借阅室的有些书怕不是比邵含祯年纪都大,只要还没翻烂就不会“光荣退役”。而且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去借书,确实很多人在上面涂涂画画,甚至还会留下来“交友邮箱”。
邵含祯的手搁在包里,指头已经摸上了小剪刀的刀柄,偏偏不敢拿出来,老爷子的臭脾气不得以为自己要行刺他,这还得了?
还是宿砚反应快,连连点头道:“您说的这个情况我们以后一定会加强管理的——”
“借阅处的管理员上班都在干什么吃的?书都让人画成那样子了也不管一管,太没有素质了!”李老爷子说着咳嗽起来,宿砚把钢笔一夹伸手道:“您别激动别激动!”
他弯腰咳嗽,缠绕在舌头上的黑线头一下子咳出来,从半空悬下来一小截。邵含祯手疾眼快把剪刀从包里拿出来,又呆住了,等一下,具体怎么操作啊!
慌神的一瞬间,老爷子已经直起腰,拍着胸口顺气,宿砚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拦在邵含祯身前,大概挡住了他拿着小剪刀的那只手。
“你们这样的小同志,眼神儿好点就该管一管,把书都收拾收拾,逮住几个乱涂乱画的人罚款!”老爷子那嘴却跟个机关枪似的,唠叨起来没完了,说着便又神情激动,“放着图书馆在那里跑出来搞什么调查,有什么用处——咳咳——工作起来要负责任啊!不要觉得是公家财产就和自己没关系!”
眼见老爷子越说越没边了,邵含祯顿时也有点不平,把剪刀胡乱往兜里一塞道:“老爷子您这话说的过分了。”
宿砚和李老爷子一起看了过来,邵含祯脱口而出罢了也没过心,只好硬着头皮道:“这……这是图书馆下达的任务,我们这不也是周六加着班挨家挨户的跑,就想是让图书馆越办越好嘛……”
宿砚赶忙接说:“说实话图书馆借阅这个确实不好管理,我们也不可能每个人借书前都挨个拍照、等还回来的时候再一个人一个人核对……”
“就该这么办!”李老爷子一拍大腿道。
说罢,他气哼哼地扭身坐着,宿砚和邵含祯僵持在原地。他一闭上嘴,厄运线又看不见了。邵含祯简直头大无比,没想到上来给自己布置的就是“厄运难度”,偏偏是一根缠在舌头上的线。
不过这样一想,他好像隐约有点知道眼前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和宿砚不由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负气的李老爷子。老爷子兀自是那副气急样子,但神色已经松了下来,似乎被邵含祯呛那一句点醒了,不好意思再对两个陌生人大吼大叫发脾气,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邵含祯略作思量,冒出一句话来,“老爷子,能看看您的藏书吗?”
李老爷子看过来,邵含祯不由一缩。老爷子扫了眼他,又扫了眼宿砚,站起身道:“来吧。”
他径直向着自己卧室走去,邵含祯和宿砚连忙跟上。
大书柜上的书都保存得很好,即便是最下层也没有一丝灰尘,看来老爷子确实是真爱书。邵含祯扫了眼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发现他似乎在写日记,字苍劲有力、一板一眼。老爷子背手望着书柜,蓦地说:“书要爱惜,书要爱惜啊……”
“不好意思,小同志。”老人转过来,冲两人冒出一句。
宿砚突然伸手到他嘴边,在距离老爷子嘴角还有几厘米处停了下来,捏着一放手——老人说话间舌头上的厄运线飘出来,被他给飞快地捏住了,就这样延长、宿砚手放在自己身后,“有个小毛毛,差点飘您嘴里。”
邵含祯手疾眼快,趁着他说话吸引老人注意力,接过厄运线把手背在自己后面,另外一只手抓着剪刀,在背后咔嚓一声剪断了厄运线!
黑线缠在老人舌头上、从两人身侧延伸的部分都应声消失,邵含祯松了口气。
老爷子毫无所觉,宿砚适才“关切”的动作似乎让他更挂不住了,脸上的皱纹都耷拉下来,低声道:“我说话太不中听了,无缘无故冲你们小同志发火。”
宿砚也不在乎,只说:“没事的,理解。”
老人、尤其是独自居住的,倾诉欲都很强,一开口便再次打开了话匣子,垂头丧气道:“不瞒你们说,我年轻时是老师,对学生,对家里人说话都很不客气。有时候学生犯了错惹了祸,我一生气什么难听话都冒出来了,明明自己就是教语文的,知道什么是恶语伤人六月寒。”
他背着手、低着头,像是在两人眼前检讨自己,“我女儿也是不乐意跟我说话。后来我都退休多少年了,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了过去教过的学生。”他脸红了,表情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他跟我说,老师,我这辈子最恨的几个人里就有你,你当时训我的那些话,我到现在做噩梦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