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洺黑沉的眼眸不经意地扫过蹲坐在马桶盖上的996。
996抖了一抖,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仓洺这才剥光秦青,拿莲蓬头不断冲刷对方的身体。滚烫的水打在冰冷的肌肤上,引发了一阵轻微的颤抖,紧接着便有更多红晕浮上秦青茫然无助的脸。
他睁开雾蒙蒙的眸子,愣愣地唤道:“仓洺?”
“是我。”仓洺半跪在浴缸边,用大手揉搓秦青冰冷的身体。细腻而又湿滑的肌肤磁石般吸附着他的掌心,激起的却不是情欲,而是疼惜。
掌心触碰到肩胛骨处的小小花蕾时,他眸光微暗,却又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秦青软软地歪倒。
仓洺连忙伸出手臂,把这人抱进怀里,就像抱着一束花枝,重了怕碰落他的花瓣,轻了又害怕永远失去,最后只能轻喘着,压抑着,沉默地看了他许久。
洗完澡,穿好衣服,把人抱上床,让家庭医生打了针,喂了药,仓洺才抽出空余时间,把湿漉漉的自己也洗干净。
秦淮川给他送来一套睡衣,回头看看蒙在被子里的,仿佛已经睡着了的儿子,小声问道:“仓总,你今晚是睡客房吧?”
“嗯。”仓洺穿上不合身的睡衣。
秦淮川松了一口气。
“你先睡吧,我等着秦青退烧了再睡。”仓洺又道。
秦淮川有些心梗,又觉得仓洺不至于禽兽到欺负一个生病的人,这才走了。
仓洺来到床边,掀开薄被。
秦青果然没睡着,微湿的睫毛轻轻颤着,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晃动。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徐逸之?
仓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爬上床,把无法入眠的人抱进怀里。
秦青立刻睁开眼,试图挣扎。
然而仓洺仅用一句话就让他平静下来,“睡吧,假装抱着你的人是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仓洺之前说的话并不是激情中的虚假承诺。只要能留住秦青,他愿意当一个影子般的,没有自我的替身。
熟悉的雪松气息和乌木的沉香把秦青包裹。这个胸膛如此温暖宽阔,像一块足以扎根存活的泥土。所有挣扎都化作了眷恋,哪怕是假的,只这一夜,骗骗自己也好。
秦青抱住仓洺,把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无力地闭上眼睛。
呼吸间全都是徐逸之的气味,仿佛他还活着。
秦青睡得沉了,仓洺却一夜未眠。
翌日醒来,仓洺已经去了公司。床头放着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中午我回来陪你吃饭。】
工作机器一般的仓洺,何曾丢下过工作陪谁吃午餐?
秦青拿着这张纸条,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996蹲坐在床头柜上,遗憾地说道:“唉,攻略仓洺的任务已经过期了,要不然我们一定能拿到回城卷轴。回了主神空间,主神一定有办法给你续命。不过你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高。但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
秦青用指腹摩挲着纸条,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痒。
他愣了愣,继而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掀开被子,冲入浴室,脱掉睡衣,对着镜子查看。
那朵略有些舒展的花蕾此刻竟然在怒放。一片又一片淡粉的,溢着珠光的花瓣,层层叠叠,颤颤巍巍,肆意吐香。
不知是蜜糖还是牛乳,亦或世上最浓最甜的琼浆散发的气味,霸道地充斥着这个小小的空间,令人不可遏制地联想到最最旖旎,最最绮璇,最最梦幻的东西。
996捂住鼻子,脑袋一阵眩晕。
它指着秦青背后的那朵宛如珠玉,形似朝露,又仿佛微明晨曦的花,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是说徐逸之死了,它就会凋谢吗?它怎么开了?”
秦青反手抚摸着这朵灼而艳的花,脑海中划过一些碎片般的记忆。
“……或许你站得太高了,当你打碎自己,再把自己洒进这滚滚红尘,你会发现很多乐趣。”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自己打碎?”
那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青与徐逸之的对话。
把自己打碎,把自己打碎……
难怪那天在听雨轩的光柱里,他明明看清了仓洺的脸,却无法拒绝对方的吻。难怪他们的气味一样的清冽醇厚,难怪他们的拥抱一样的温暖安全……
秦青慢慢抬起手,捂住自己苍白的脸。
“你怎么了?”996担忧地问,“你哭了吗?”
秦青摇摇头,放下手,露出的却是一张又哭又笑的脸。泪水在眼眸里闪动,微笑却挂在唇边,此刻的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996用爪子碰碰他的腿:“你的花开了,你能活下来吗?”
“嗯,我活下来了。”秦青点点头,嗓音无比沙哑。
996长舒了一口气,问道:“你的花为什么开了?是有另一个人爱上你了吗?是仓洺?”它忽然瞪圆了眼睛。
喵了个咪的,如果是仓洺让这朵花开了,那岂不是代表仓洺爱这个花妖爱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寿命、气运、力量,一切的一切都和秦青共享,那秦青还当个屁的苦情男配啊!
一时之间,996竟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只能烦乱地磨着爪子。
秦青摇摇头:“一个人的爱,只能让我开出一朵花。”
“可是徐逸之已经死了呀!”996迷糊了。
秦青摇摇头,没有解释,看向镜子里那朵怒放的花,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样的真相,即使是他也完全没有想到。真的太出人意料了,他需要时间去慢慢接受。
中午,仓洺果然回到秦家接秦青去外面吃午饭。
进餐的时候,秦青不断打量仓洺的脸。
仓洺抬眸看他,忽而启唇一笑:“看我做什么?”这个笑,竟然有些风流。
“没什么。”秦青立刻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吃菜。
饭毕,仓洺让服务员把餐桌收拾干净,末了把隔壁包间的人叫进来。
一名身穿西装的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连串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和期待,还有隐隐的贪婪从眼底流露。
秦青疑惑地看向仓洺。
仓洺指着西装男说道:“他是律师,来颁布徐逸之的遗嘱。”又指了指那群老老少少,“他们是徐逸之的家人,来听遗嘱。”
“为什么在这里听?”秦青隐隐猜到了什么。
仓洺没答话,冲西装男扬了扬下颌。
西装男立刻拿出遗嘱,逐字逐句念诵。那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从兴奋期待变作了愤怒不甘。
秦青沉默地缓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开口:“徐逸之把全部遗产都赠给了我?”
“是的,包括蓝宇的股份。”西装男点点头。
“我们不服,我们要起诉!这份遗嘱是假的!”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愤怒地拍打桌面。
“我也是遗嘱的见证人,它是真是假,我最清楚。你们不是徐逸之的直系亲属,要打官司,我让蓝宇的律师团陪你们打。”仓洺淡淡开口。
男人沉默了下来,其余人便都露出绝望的神色。蓝宇的律师团从来没输过任何一场官司,他们告了也是白告。可能一场官司打完,在场所有人的财产都会被巨额律师费掏空。
男人看向面容平静的秦青,不忿地说道:“你和逸之又没结婚?你凭什么拿走他全部财产?我们都是他的亲人——”
这人话没说完,秦青就已摇头:“我不需要这份遗产,它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权势和财富,对他而言还不如一块湿润肥沃的泥土。
听见这句话,那群老老少少不由自主地露出狂喜的表情。
仓洺容色微冷,继而用双手握住秦青的胳膊,转过他的身体,让他直面自己。
“这是徐逸之给你的东西,你竟然说它没有意义?他把他的全部都给了你,你说放弃就放弃?”暗火在仓洺漆黑的眸子里烧灼。
他生气了,因为秦青无意的一句否定,就仿佛他自己也被否定了。
秦青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着这张俊美到近乎锋利的脸,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仓洺竟然没有穿简单干练的黑色西装,而是穿了一件颇为复古奢华的格纹灰的双排扣西装,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块折叠成棱形的方巾,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略有些坚硬的头发不像往日那般梳到脑后,而是精心抓挠成自然随性的模样。
他在模仿徐逸之的穿着打扮。为了秦青,他真的试图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秦青的眼眶被一股潮热的热意占据,苍白的唇微微开合,好半天才哑声说出一句话:“对不起,我错了。他留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管。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仓洺冷硬的脸庞。
于是这张脸一瞬间就柔和下来,融融的暖意在那漆黑的眼眸里流淌。
“没关系,是我过激了。”仓洺紧了紧握着秦青手臂的十指,然后才缓缓放开。
那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刻都恨不得大骂出声。人家不要的东西,仓洺何必硬塞过去?这关仓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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