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晚宴包里掏出机票放到茶几上:“漆小姐,我们诚意十足。”
有人嘀咕:“漆老板身份证号都查到了?机票都买了?动作够快的。”
漆月懒洋洋笑一声。
喻宜之这是做什么?好像她们还能找回过去的一切似的。
“喻总,不忙,你难得来我这里,我还没款待你呢。”
她纤指缭绕身边女孩的长发:“婷婷,调三杯长岛。”
马上有人嘀咕:“哇。”
从婷婷站起来时脸上暧昧的笑意,也知道用意不善了。
这包房里自带调酒台,婷婷走过去,年轻女孩摇起摇桶很是酷炫。
他们这的长岛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威士忌加白兰地,调出来温温和和一杯看着不起眼,却让普通人喝两杯之后路都找不到。
漆月:“喻总,请吧。”
艾景皓:“不如……”
漆月盯他一眼:“太子爷,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提醒过你,一方有一方的规矩,别什么事都忙着出头。”
“既然喻总邀我同行,这酒当然得喻总自己喝。”
喻宜之:“我喝了你就去?”
漆月慵懒一笑:“喝了再说。”
喻宜之端起一杯直接干了,接着是第一杯。
这屋里还有些人,是没见过喻宜之“第一次”跟漆月她们见面时怎么喝酒的,都被这女人的气势震了震。
看着文雅,其实够野的啊。
她举起第三杯时面容平静:“最后一杯。”
漆月盯着她,她对喻宜之的酒量已经有了谱,知道喻宜之现在已经有点晕了,也知道喻宜之绝对会死撑着不露怯。
没想到第三杯酒灌下去,喻宜之脸立刻红了,眼里沁出潋滟的水光,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艾景皓:“宜之……”
漆月直接过去打开他手,一把攥着喻宜之手腕把她拖出去。
******
附近有洗手间,但还要走几步。
漆月直接把喻宜之推到隔壁库房,锁门。
喻宜之靠在一排罐头架子上,漆月没开灯,她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一定是个不常用的库房,空气里一股灰尘和不透气的味道,也许还有橄榄菜。
漆月压低声说:“求我帮你。”
喻宜之不说话,伸手捏住漆月的指尖。
漆月甩开喻宜之的手,抚住喻宜之的后颈,吻了上去。
漆月嘴里有清新的味道,混着烟草味,吻上来,分担了喻宜之嘴里呛到不行的芥末味——她太了解喻宜之,一眼就看出喻宜之的酒里被加了东西。
一点灯光从门缝透进来。
喻宜之手机在晚宴包里不停震动,手一松,那包就直直掉在了地上。
艾景皓在外面问:“看到漆老板带一位女士往哪边走了么?”
喻宜之伸手搂住漆月的腰。
两人嘴里呛鼻的芥末味散去,也带走了这个吻最初的激烈,喻宜之轻轻咬漆月的嘴唇,若即若离,缠绵悱恻。
漆月回抱住喻宜之的腰,她想狠狠吻,但她凑近,喻宜之就往后躲,她远离,喻宜之又咬上来。
这个吻彻底陷入了喻宜之的节奏,其实,这也是漆月很熟悉的节奏——当她们在一起半年以后,她们终于不再像随时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有时她们躺在床上,面对面,不做什么,就是慢慢的接吻。
那时她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像自己的身体那么熟悉。在那样缓慢、轻柔、不带任何目的的吻里,漆月经常觉得她和喻宜之融为了一体。
她可以就那样吻着喻宜之睡着,连呼吸都同化,直到两人睁眼醒来,嘴唇还吻在一起。
那在漆月心里,是比做i更接近于“爱”的存在。
在那些碎落于清晨和深夜的吻里,她一度十分明确的感觉到——喻宜之爱她。
喻宜之在七年后又一次这样吻着漆月,让她觉得好危险,想推开,可喻宜之的唇齿间好像有勾子。
直到喻宜之终于轻轻放开了她,却仍环着她的腰。
艾景皓还在外面问:“看到漆老板带着一位女士往哪边走了么?”
喻宜之压低声音:“你只是因为我喝到芥末才吻我的么?”
漆月不答,只反问:“喝到芥末还把酒喝完,你有病啊?”
喻宜之勾唇。
漆月闭上眼:“喻宜之,我看不得你哭。”
“你都从没为我哭过,你也别为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哭,哪怕芥末,也不行。”
*****
*
等艾景皓终于放弃回包房后,漆月补了口红,和喻宜之一前一后也回了包房。
艾景皓立刻问:“宜之,没事吧?”
喻宜之摇摇头。
漆月坐回沙发懒笑:“喻总酒量不行啊,要不是我赶紧把你拖出去,你可就吐我们这儿最贵的包房里了。”
艾景皓低声:“你吐了?”
喻宜之只说:“没事。”
她脸的确有点红,眼里也还有潋滟的水光,与她身上禁欲主义气质奇妙融合,整个人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她问漆月:“去英国的事,怎么说?”
漆月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再说吧。”
艾景皓实在有点看不过去:“刚才明明说好……”
喻宜之挡了他一下,对漆月说:“漆小姐,届时我会在机场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自己去,但是,我希望你来。”
她轻轻的说:“很希望。”
******
喻宜之和艾景皓走后,漆月问婷婷:“谁让你在酒里加芥末的?”
“那女人对你说话不客气!”婷婷笑着:“我替你教训教训她。”
漆月玩着自己的指甲:“我让你出手了?”
婷婷一愣。
“你明天不用来了。”漆月站起来:“不然再待下去,你可能以为这儿由你当家作主,什么都不用过问我了。”
她径直走了。
婷婷回过神来骂:“钱夫人要把华亭交给她管,她就飘了?她什么时候是这么重规矩的人了?”
大头劝:“算了,你又不是找不到工作,这样,我帮你介绍更好的。”
他心想:漆老板的确不是一个古板重规矩的人。
但你触了她的逆鳞。
那片逆鳞从她十七岁开始生长,到现在,早已长进血脉。
******
晚上漆月回家的时候,看到一个纤细背影坐在餐桌边,对着电脑改方案。
晚礼服都没来得及换,银色细带高跟鞋扔在脚边,一只立着,另一只倒了。
其实这些年喻宜之真瘦了不少,肩胛两块蝴蝶骨突兀的显出,像振翅的蝴蝶,随时都要翩然远去,一种极脆弱的美感。
然而绕到喻宜之面前,那张脸又是极其清冷而坚毅的。
漆月嗤笑:“喻总,真够拼的啊。”
她坐到喻宜之对面,一手撑头,指尖在冰凉大理石桌面上点两点:“你现在拥有了这么多,一定很庆幸自己当年做出的选择吧。”
喻宜之看她一眼。
一阵沉默。
漆月懒洋洋站起来:“喻宜之,你最好给我过得好一点。”
她走了,空留下一阵烟草味。
喻宜之没抬头,但打字的手指一顿。
“最好过得好一点”,不然怎样?
不然对不起漆月和她自己付出的那些代价么?
毕竟曾经最珍贵的东西,到底是被她亲手打碎了。
******
喻宜之本以为漆月去洗澡了,没想到一会儿后漆月转了回来,把什么东西狠狠往桌上一放。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番茄蛋口味。
然后走了,这回真去洗澡了。
喻宜之吸吸鼻子,继续打字。
没立刻吃,大概是觉得自己不配。
然而还是舍不得浪费,合上电脑,面碗端过来。
用来社交应酬的晚宴上当然是吃不了什么东西的,而且只要一吃,胃立刻鼓出来,穿着贴身礼服难看得要死。这时一碗热汤面落胃,带来慰藉。
以前两人谈恋爱时,喻宜之工作就很忙,经常有一顿没一顿,有时加班到半夜累得要死回家,漆月总会给她下这样一碗热汤面。
然后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脸,跟她聊闲话。
聊了些什么呢?忘了。左不过是网络最近有什么新热词、谁家偶像又塌房了。
喻宜之并不真正对那些话题感兴趣,只记得漆月叽叽咕咕的语调、冒着热气的身体,让一碗简单的汤面变得热闹起来。
其实认识漆月以前,喻宜之也总是一个人,但从不觉得“寂寞”。
“寂寞”是拥有过漆月、又失去漆月以后,才感受到的东西。
漆月洗完澡出来,远远看到喻宜之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面。
喻宜之也看见她了,对着她问:“过来坐会儿么?”
漆月摇头,顶灯洒在脸上,素来狠戾的一张脸,流露出与她相似的寂寞。
喻宜之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忽然道:“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漆月本来已打算走开了,听了这话脚步一顿。
她回答喻宜之的问题时,通常带着嘲讽的笑意,此时却没笑,而带着种落寞的肃然:“你以为,世界上真有卖后悔药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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