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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之春阳·别篇·九秋· 续篇· 青霜筵 (vagary)


  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跳了起来,冲进卫生间。我听到搜肠刮肚的呕吐声,忍不住皱起眉头,等在门口。他出来时险些撞上我,低头轻声道歉。我拍他的肩,他有点惊愕。
  “请过来一下。”我说,带他到我的办公室,先给他湿毛巾抹脸,然后一杯新煮的热咖啡。他缩在沙发上,抱着杯子贪婪喝了几口,渐渐放松下来。
  “有什么问题么。”我问他。他的状态明显是过度紧张。我疑心出了什么乱子。
  “没有。”他抬头露出一丝微笑。“谢谢你,先生。”
  我奇怪得很。他离开之后我仔细查询,然后发现他只是陪奥立维·拉塞尔作定期身体检查。
  不过是定期检查而已,他就紧张成那个样子。
  我不能不好奇起来。
  后来断续听说传闻,有关他们。这城市太小,小到每个人都是一只小型新闻传播卫星。何况他们那样特别。年迈混血男子,东方青年。身份不明,关系奇异。他们安静地停留在这里,并不与世隔绝,但几乎不参与这个城市的一切。
  后来颜来找我,我很惊奇。他来我的办公室,对我说,希望我能定期上门为拉塞尔作检查。换句话说,兼职私家医生。
  我可以拒绝,那并不在我责任之内,且明显有些自找麻烦。
  但我没有拒绝。
  我并不晓得原因。
  也许我只是想看清一点什么,对神秘又美丽的东西,人类总是充满好奇。
  而对于颜,这个习惯任美色蒙尘而不自知的他,我总有种奇特的感觉。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和拉塞尔先生同住,看得出他们境况十分优越。我在侦探小说里读过年轻漂亮的骗子欺谋孤身老人财产的故事,哦,请不要笑,我的确那样疑心过颜。
  第一次上门拜访时我无意地触及他们的关系。他们的年纪差距可作祖孙,我试探着问颜我该如何称呼他的同居人。他陡然冷下脸色,静静道,“拉塞尔先生。”
  好吧,拉塞尔先生。
  我做了他们的家庭医生,整整七年。每月去他们家里为拉塞尔先生检查身体。老人十分慈祥开朗,爱说爱笑。看到他的笑容,颜会笑。我终于知道他是会笑的。那张东方人偶般清秀脸孔因笑意光彩弥露,居然分外娇媚醉人。
  然而时光辗转,他的笑愈来愈少。
  最后日子来到时,我们其实都心有预料。
  那时拉塞尔先生已经卧床休养。检查结束后他陪我走出房间,一言不发。沉静之中某种诡异预感跳跃着进入我。我抬起头,他陡然把我按在墙上。动作罕见的快,几乎吓呆了我。
  那个瞬间,我几乎以为他要杀了我。
  直到我看清他的表情,我才知道即将死掉的人或许是他。
  他双目通红,泪光浓浓闪烁。
  “告诉我。”他将嗓音压成耳语。“他还有多少时间。”
  我张了张嘴,终于不能发出声音。而他明显已经懂得。他放开我向后退去,忽然撞在墙上,然后便像撞碎了脊柱般瘫软下去,沿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他交叉手臂,死死拧在一起盖住脸,那姿势近乎崩溃。
  他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昏倒。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陡然听见拉塞尔先生的声音。他以我不能想象的敏捷飞快跳起来,脸色惊人惨白。我看着他。他怔一怔,突然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脸颊顿时沁红,又狠狠咬紧嘴唇,抿了抿,令鲜嫩血色布上唇瓣。
  他仔细捋顺长发,一边朗声答应。那声音甜蜜明媚一如春日艳阳。
  我目瞪口呆。
  他轻声说,“你什么都不许对他讲,不送了。”
  他径自转身回去。
  我停在原地,思绪一片混乱。
  是熟悉的大笑声,他的嗓音快活调侃。“我刚跟医生说,他的领带好丑……喂,你干嘛,给我好好躺着。我弹琴给你听。”
  流畅钢琴声滑过房间,我默默离开。
  看不清看不懂的一切,恍惚如梦。
  我不明白,他究竟在用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心情,守候那梦醒时分。
  直到我接到那个短促而冷静的电话。我驱车赶到时,他安静地坐在拉塞尔先生身边,用那种无限透明的眼神定定注视着我,或者我身后的空气。
  他仍然握着拉塞尔先生的手,紧紧地。
  我不需要仔细检查,所有能做的一切早已做完。这个年纪的老人无疾而终可算正常且幸运。而颜的脸色看上去更像尸体多些。
  在整个过程中我试图搀扶他,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一言不发。
  我亲自操持全部,签署死亡证明。颜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风吹起他漆黑鬓发,扫过柳叶般眸子。他的姿态仿佛沉思。那种惊人的沉溺感令他看上去几乎完全透明,仿佛伸出手指就可以穿透。
  他足够冷静,也足够令人恐惧。
  我开车送他回家。
  日光烙过他血色全无的脸庞。他盯着窗外。我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好像轻轻一扳就会折断的鲜嫩枝条,有血一样粘稠馥郁的液体流淌出来。他的声音静静飘拂。
  “……他叫我去做一杯茶给他。就那么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垂下头,微笑着把手指合拢,用力握紧。
  “然后,他就不理睬我了。”
  “……请节哀。”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机械地摇着头,不再说话。到达时他礼貌道谢。我问他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他只是微笑摇头。
  我发动车子时忽然想起要嘱咐他记得来医院签字,只好再次打扰他。
  虽然我明白这很过分。
  可是我很快就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庆幸。
  门没有关牢。我试着推开门的时候,碰到了他蜷缩起来的膝头。
  他倒在门厅里,昏迷不醒。额角撞破的伤口鲜血淋漓,缓慢凝固。
  他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一个星期。只是沉睡,溺水般的昏沉。某些时候他会流泪,嘴唇轻微蠕动着,喃喃叫一个名字。那大概是一个名字,两个我听不懂的古怪音节。
  我知道他是伤心过度。
  醒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脱了形。单薄衣物下裹着的仿佛只是一抹气息,一股苍白火焰般淡漠焚烧着的气息。高温沉溺的火焰,外焰笼罩着一圈似水的幽蓝。
  没有举行葬礼或任何仪式。我陪他去取骨灰时问他,是否要做台弥撒。他用那种自拉塞尔先生去世后便不曾消弭过的淡然微笑凝视着我,轻轻说,“他才不信这个。”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颜?”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遥远蔚蓝的天空,低声回答,“弄个碾磨器……”
  我彻底呆住。
  他轻轻地说,“再见,埃维昂。”
  切割水晶玻璃的时候划破了手掌,我耐心地把血舐干,然后继续。
  把纯银放在掌心,一点点用热力将之融化成我需要的模样。
  幸福是金苹果落在银网。晏雪,我要带走你。
  制作那只沙漏花了我三天时间。其间还做了一些杂事。比如,烧掉了一些东西。
  从前的照片。他送给我的玩物,首饰,衣服,CD,书籍……太多私人化的东西,写满记忆,不能带走,也不肯留下。我只能毁灭。所幸自己可以控制火焰,将一切处理干净。
  仔细将粉白骨灰碾磨得极致柔细,小心翼翼装进沙漏。用银封口。
  除了沙漏,我只带走了一件东西。
  一只他做给我的人偶。我在他身边停留下来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他送我的礼物。
  是我打鼓的样子。
  四十五年弹指过。这一刻我已经不能知道,我究竟还是不是我。
  来易来。去难去。
  分易分。聚难聚。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还能去哪里。此心安处,究竟是哪里。他不在了,我去哪里?
  也许哪里都无所谓。
  舷窗外白云如织。我打开紧抱的背袋,拿出沙漏贴上脸颊。是他的感觉。他还在。他的指尖轻柔摩挲,温暖熨贴。
  我默默合上双眼,任凭飞机将我带去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只要你还在就好。
  “晏雪。”
  我一直都在等你。等你来,等你在,等你的爱。
  爱你,终生。
  我心甘情愿。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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