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之千帆尽 (vagary)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vagary
- 入库:04.10
兰蕤深深看他半晌,“我知道。”
琅玕回望他,忽而妩媚一笑,“我可没说玉珞珈不会碰他。你别想要我为他们的性欲负责。”
兰蕤咳一声,“Shiva。”
琅玕斜我一眼,轻嗤,“爵爷,我只是想请你看清合约上每一条小字。”
兰蕤无奈地轻轻点头,“劳烦你了,Shiva。”
琅玕微微一笑,起身离去。椅上却恍有身影余香不散。兰蕤半晌没有开口。
我担心地看着他。
“没关系的。”他终于挥了挥手,似安慰我又似安慰自己,“未离自有分寸。”
讨论到此为止。
但我知道他不会将此事等闲视之。
那个人之后又来过多次,我是说玉珞珈。未离似乎极怕主宅知道此事,除去第一次被送回来,始终自后门出入。稀罕的是他次次都肯赴约。珞珈来的并不算频繁,但相较于他的身份,这种拜访的频率已算夸张。毕竟他要为这短短数小时相处付出双倍时间来往于欧亚大陆上空,而未离又丝毫没有好脸色给他——晚十点前送未离回家,那似乎是他们的约定。珞珈遵守得很好,而他每一次拜访都被自动摄像忠实记录在案。看起来未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威胁,除了他总是一副受惊过度的表情。
我猜在兰蕤看来这亦可作为令未离接触外界的手段之一,虽然难免有些矫枉过正。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相识并发展成而今这种局面的——当然不能问。
仲夏时萧殊南偕法埃尔又来了一次伦敦,只短暂停留,抵达时兰蕤正陪我在皇家植物园闲逛,得知消息后他留下琅玕陪我,独自回去,说好等下便返来,果然说到做到,不足一小时他便回到我身边,神色略有些匆忙,倒看不出疲惫。
那日他的呼吸是一种浅淡玫瑰色,雾中玫瑰,芬芳美好而极尽忧郁的色泽。我始终猜不透那是为什么。回到四华苑才发现萧殊南和法埃尔已经离开,而罕见的是薇可也在,虽然她亦从管家手里接过了薄纱外套。我同她打招呼,她一如既往简单回礼。兰蕤一言不发地偕我送她出去,她上车时随意将手袋换到右手,我忽然发现她左手中指上多了枚样式古朴的细巧黄金指环。
惊鸿一瞥,她悄然而去,我甚至不知她的来意。
第25章
那日我在卧室整理相册,其实无甚好整理,兰蕤早命人制成精致收藏本,整齐排在床头。时间为序,每年总会留下一两本,随意铺开来竟是满满一床,近二十本,千余张照片,这一点起初令我惊异。他会留下与我在一起的痕迹,以他的身份地位,以我这一存在的暧昧,他毫不在乎地记录着所有时光,巨细靡遗。照片上的似水温柔,无论哪一张落入媒体手里都是莫大的噱头。
九年了,我同他在一起。随意托起一本,都是记忆,便放不下。我终于明白自己身为异类的好处,这一点一滴,一寸一缕,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略一提醒,便恍若昨日重来。我不会死,不会毁灭,于是是这记忆伴我天荒地老,因我在而在。
我正发愣,不察觉兰蕤几时进来,自我手上接过相册,信手翻了翻,慢慢抬眼看我。
那一瞬的眼神,极尽温存,再不能忘。
他轻轻说:“我不能够忍受没有你。”
我想说我也是,声音哽在喉头不能发出。他了然一笑,放下相册,将跪在床上的我拉进怀里,自身后抱紧。
吻落在耳廓,心醉神迷的温柔。
这是2058年,他二十六岁的夏末。
接到萧未离的内线电话时我不是不忐忑的,他坦率地找上我,这还是第一次。
应约到天涯海阁,他盘膝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把玩两只信封,见到我便懒懒地笑了笑。
那笑容里仿有恣意味道。
“帮我一个忙。”
我睁大眼睛。
他已经三十一岁,我面前这青春不褪的少年,永葆十九岁的容颜。如果我是真正的人类,会不会为此而惊惧躲闪呢?
我没有考虑过这些。
“我想要你替我去一趟西班牙。”他开门见山,视线笔直瞪着窗外。
我半晌不能回话。他一抬手将信封扔进我怀里,其中一只业已密封。
“机票,支票,你有信用卡吧?”
我照旧不能作声。只听他流利而安然的声音流水一样清澈冰凉地淌下去。
“替我送封信去那边。别人我还真信不过。”
他终于肯看了我一眼。
“圣雅各有座旅馆在我名下,我满十七岁时候就正式拥有,三楼常年替我留着一套房间。”
他忽然笑了笑,带点奇异温柔的口气,“多住几天,西班牙还是蛮好玩的。”
“我……”
他抬起一只手,又果决地挥下,按住地毯上的花纹,“别告诉小央。”
被他微微仰起的蔷薇色脸庞倒映着的斜阳,真说不上谁更光彩明丽。我突然有点心软。
“交给旅馆经理,之后你就玩自己的吧。那里很美,有古堡和大教堂。”
他看着我,“记得,别告诉小央,一个字也不要说。”
那双糖果般的大眼睛里有种我不能辨识的光亮,似热切似冷酷,却万分迷人。
由他安排的行程,一两日后兰蕤赴约小型同学会归来时,我已在航班上。遵守未离的要求,我连手机都没有带,不许同家里联系。
圣雅各,加利西亚的圣雅各。
那间旅馆在著名的金塔纳广场附近,优美的小型石堡。古老庭院历史悠久。正是雨季,石墙上的青苔绒绿新鲜,被冲刷得泪痕潸潸。
将信封交付经理,我立刻被安排在未离专用的房间。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正在做什么。
我想,他也知道我知道。
九年来我头一次远离兰蕤独自出行。坐在窗边,我喜欢俯视下去的古朴回廊,花园中粗糙石雕喷泉在雨中变得湿润清新。铁拦上的雕花幽幽放射温柔光色,观叶树与盆景在小路两边葱茏茂盛地沉睡,那种绿油润厚重,在这里,加利西亚,连植物的生机都是野性的。
我遥望对面灰石阳台后白纱萦绕的窗口,玻璃窗被雨痕打湿之后的色调吸引了一只柔软白猫。
我久久地凝望着这一切,忘记自己的孤单。
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
猫在暗色玻璃对面凝视着我,碧蓝色浑圆瞳孔都让我想起他。
自我抵达时便没有停过的雨,慢慢将我眼前的天地染成一种湿润温暖的灰黑色。我端详着窗台上色彩剥落的绘画瓷砖,打开窗子,用指尖戳每一粒流丽滑落的雨滴,再用掌心将那些液体的碎片归拢起来,慢慢握成一捧,洒进风中。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快不快乐。
正如我所无法预料的,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我闻到那股气息,非自然的清冷轻倩味道与熟悉压力。我低头看,雨中的车声飘渺不真实,门童撑起一柄深青的大伞,伞下的身段与脚步是我无法忘记的他们。
我一动不能动,眼睁睁注视他们走上我窗下的石板路。琅玕的手腕有力地扶持着谁。伞忽然被掀开,急雨立刻打湿琅玕艳丽长发纯白面容,然而我只能看到他身边的人。
兰蕤怔怔仰起的脸庞湿透之后有一种冰冷的光泽。
他略有些粗鲁地推开想要再次撑起伞的门童,却立足不稳,踉跄靠在琅玕肩上,衣衫尽湿的雨中,他绽开一个苦涩而温暖的笑。
那双青色的眼睛,莹蓝的瞳孔。
我愿意为这样一个对视耗尽天荒地老。
琅玕俯在他耳畔轻声劝慰几句,兰蕤顺从地低下头,由他扶住,慢慢进了旅馆大门。
我怔了良久才醒悟过来,冲到门口时已经听到他们的脚步。
我重重拉开门。
兰蕤跌到我怀里的力道比我想象要大,我不知道是不是琅玕推了他一把。他栽倒在我身上,立刻紧紧抱住,浑身潮湿冰凉,而脸颊滚烫,紧贴在我脖颈上的嘴唇却又是寒冷的。
他低低地说:“不要离开我。”
我却已经讶异于烧透他整个身体的烈酒醇芳。他的呼吸是火中虎眼宝石行将破裂的色泽,惊心动魄浑然绝望,是血色凤蝶成灰的翅膀。
即使在最荒诞的梦里都没有幻想过,一个大醉的他。
后来我终于知道,在我离开之后,未离和兰蕤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琅玕与瑽瑢那里得到的些许答案。
这一对堂兄弟的拼酒,赌注是我的去向。
那是未离提出的条件。
但我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
琅玕帮我把兰蕤弄进卧室,他斜斜栽下去,带着我,过分义无反顾的姿态并不像他。我们一起倒在床上,他已经没办法保持清醒,死死扣在我腰上的手指却丝毫不肯放松。
俯视着我,琅玕轻声地笑,“没关系的,在飞机上他已经吐过几次,现在大概只想睡。”
又是一个惊吓。
萧未央的失仪,那不知道该算作一个噩梦还是奇迹。
琅玕协助我脱下兰蕤的外衣,再拖过毛毯裹住他免得着凉,我用他递来的大毛巾轻轻擦拭着兰蕤的头发,琅玕抱着手臂斜觑我片刻,耸耸肩,“没有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