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庞强皱起眉头,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低声说,“就是你去见了他们,他们才……”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借着自己比黎沃还要高出一个头,就借用蛮力,拽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拖回去。
“总而言之,先跟我回去!首领也下了命令!”
而黎沃是何等货色,岂能白白任人宰割?他找准庞强手臂麻筋,一敲一个准,抓住傻大个松手的间隙就躺倒在地上,两眼望天,跟摊煎饼似的,糊在地上不走了。
天空完全黑了下来,这个角度,看不到那轮圆月,路灯投射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生命力顽强的飞蛾一下又一下冲击着灯光。
“黎沃队长,跟我回去吧,你不能再去边缘城了。”庞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黎沃避开他的目光,凝视着那片漆黑的夜空,他从庞强话语里读出无奈,心里惴惴不安。他仿佛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认……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你把话说明白了,那些大爷大妈、叔叔阿姨,都怎么了——我去见了他们,然后呢,他们怎么了?”黎沃轻声说。
一阵静默,飞蛾扑棱扑棱的声音在冷寂中格外刺耳,“滋啦”一声,好像其中某一只被灼热烫伤了羽翼,但仍在残缺地飞翔。
“他们受伤了,”庞强淡淡地说,好像来到地面抓住黎沃起,他呆傻的基因细胞全不见了,竟变得口吃清晰、思维完整起来,他毫不避讳地说,“正因为他们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想为你发声,可就在短短一小时之内,辱骂、围攻他们的群众数不胜数,他们说老人已经跟不上网络自然会被你蒙了双眼,说跟你处久了的人早已被洗脑干净看不清黑白,说小众还是要为大众考虑——他们……”
庞强顿了下,看了一眼黎沃的脸色。黎沃不动声色地道:
“你接着说。”
庞强便又接着说了:
“言语演变为暴力,他们对老人也不会手下留情——大家都疯了,物资现场变得一片混乱,白阳军官因为不能动用武力,就什么也不做——哈哈,他们还真是不能‘以暴制暴’就‘袖手旁观’呢。最后还是革命派收到了消息,派人镇压的。”
他卷起裤腿,淤青密布,他笑了笑说:“你看,现在的女孩真能打。”
黎沃闭上眼,他刚想开口,庞强便道:“……不过你放心,那些人基本没事,我们把他们安置到地下城了。”
“谢谢。”黎沃轻声说。
他听见“滋啦滋啦”声越来越多,估计是“飞蛾扑火”里也有“羊群效应”,一只烧断羽翼还不够,另一只也跟着盲目冲刺,直到两片翅膀都被烧得千疮百孔,再无声砸到地上才罢休。
“叫他们承认对方的观点吧,”黎沃仍闭着眼,“哪怕心里明知道这是错的,但先跟大家混在一起吧,当一个沉默的人,不要再受伤了。”
庞强:“我说过了,但他们……”
黎沃:“再说一次,还不行就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就说,是我说的,他们应该认识你,我跟他们讲革命派的事儿,提过你一嘴。”
庞强站着不动,没有出声。
他嗤笑一声,睁开眼道:“庞强,你这人不是挺擅长‘穷追不舍’的吗?这时候你那固执劲儿去哪了?去吧,再去劝说他们一次,他们会听的,我知道他们。”
他在地上伸了伸懒腰,感觉浑身的关节都锈住了,寒意直透内心;他看见灯下还剩一只飞蛾,喘息着上下飞舞,摇摇欲坠着。
黎沃爬起身,懒洋洋地拍拍身上的泥灰,他走到庞强身边,朝他标标准准地笑起来:
“你看,我都被你劝服啦!我不去边缘城啦!”
他转过身,前往直升梯,摁下了通往地下城的按键。他在庞强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收了笑容。
最后一只飞蛾被烧断了羽翼,“啪嗒”一下,摔了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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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有点小苦……很快二人就能见面了!
第11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7)
革命派,地下城。
副手兰晴的身体依旧虚弱,组织里安排了护工,想从头到脚照料她,但她坚决不同意,表面上称护工只会碍手碍脚、效率还没自己高,实则就是跟自己的自尊心过不去,不想被当成废人罢了。
她申诉成功,在一次体检中用了点手段,交出了一张不可思议的健康报告,趾高气扬地把全日制护工撤了,自己偷偷摸摸在病房里做超负荷的康复训练。
不料此举还是被萨福发现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瞒得住首领,萨福也不忍心拆穿她,说是安排人给她在饭点送饭做化疗、希望早日康复云云,不过是监控自己有无暴饮暴食、做些超额运动。
今日,她一如既往地藏起一条巧克力棒,将训练器材放回原位,打开电视,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送饭人”的到来。
“滴答”——指针移动,今夜六点整,敲门声随即响起。
“今天该怎么混过去好呢……”兰晴想着,在门推开的刹那吃了一惊,她看见来人不是眉目慈祥但“居心叵测”的护工,而是一名俊朗却憔悴的男人。
“黎沃?吹得什么风啊,”兰晴立马把电视关掉——现在的媒体上全是关于他的负面消息,她笑了笑,说,“好久没来看我了哟。今天母猪上树了?来看我了?”
黎沃将保温箱放到床头桌上,摘下强取豪夺来的“护工证”,大大方方一坐,咧开嘴道:
“那是!关心老弱病残,天底下没我这种大善人了。”
——这小子……
兰晴看出来他在强颜欢笑,也知黎沃没事儿不一般来找自己,要真找自己,说明肯定是想聊聊。
她和费米看着黎沃长大,身份跟首领不同——萨福是真真切切的教导者、领导者,是不可嬉笑打闹的师长;而他俩虽也比黎沃年长不少,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能认真地教些东西,也能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亦或一同被首领责罚。
革命派里,跟黎沃同年龄段的孩子没有啊……
而228年的那个夜晚,费米死后,黎沃能谈心的对象就只有兰晴一人了。友人之死总是少年成熟长大的催化剂,青春期的愈建愈厚,黎沃的情绪不再外露过分,他学会了独自消化,便很少找兰晴谈心;况且最近,他不是还勾搭上了白阳的那名少爷吗?
那名少爷……
兰晴垂下眼眸,道:
“所以呢?抢了人护工的牌过来,就只有‘关心老弱病残’这一个念头吗?”
黎沃从衣兜里拿出白阳针剂,搓了搓鼻子:
“还有针剂,这个月的量,你记得注射。”
兰晴接过,皱了皱眉,她讨厌看见这玩意儿,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你的生命还掌控在别人手里呢!”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其放回抽屉了。她看了黎沃一眼,这小子发着呆,又没走的意思;女人也不着急,等着他。
兰晴侧过头,看见病房里那跟粗壮的通风管,像蟒蛇膨胀的腹部,现在的天气已逐渐转为寒冷,到了晚上,便有外界的凉风,穿过“蟒蛇弯弯曲曲的肠道”,像放一个持久又缓慢的屁似的,将外界自由的凉风吹进病房里。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忍不住在心里噗嗤一笑——像蟒蛇放屁什么的……话说回来,蟒蛇会放屁吗?啊……没见过……等好起来去外面看看吧,听说动物园建在白阳城里,如果能拿到“通行证”就好了……
“我,”黎沃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兰晴的思路,他嗓子像被什么扯着似的,干涩极了,“我感觉,大家……好像不太喜欢我。”
兰晴转过头,凝视着他,静静地听着。
“因为我妈是外面的人,因为我身上流着外界人的血,因为我喜欢乔霖,因为乔霖喜欢我……兰晴,我想问,跨越阶级的恋爱真的不能被允许吗?”
在红灯区堕落了几十年、又被革命派拯救的兰晴,虽收获了许多价值连城的情感纽带,但出于对自我爱情的本能失望、逃避,她从未有过爱恋的情绪——明明她是红灯区的头牌,是美丽多姿的“兰花”。
可没有就是没有。她不知该怎么回答黎沃。
黎沃继续说:“兰晴,你也看到了,天马和……玛格,他们也是阶级不同、身份不同,但照样能在一起,天马还说了要辞退职位,跟玛格一起走。他们……比我勇敢多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他们一样勇敢呢?为什么乔霖……就不能像他们一样自由呢?我们明明没什么区别,可我从来没听见过大家说‘反对玛格和天马的爱情’,为什么大家就要反对我呢?”
“我跟普通人,我跟大家,到底有什么区别呢?”黎沃淡淡地说,他看着那台黑屏的电视机,“为什么大家就不愿意认可我?明明灾难之后,我帮了大家这么多,大家都看不到我的一点努力吗?”
凉风随着管道吹入病房内,昏黄的灯光打下来,晕染着老旧开裂的木地板。
兰晴调直了病床后的靠背,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巧克力,前不着调后不着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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