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的人来了。就在门口。”
彩蝶的脸瞬间变得青白。蛾子抓紧了她的手,说:“任务中断。走!”
没想到天牛却不迈一步,他垂下目光说:“走不了,他们堵住了各个暗门和通道。是乔氏的少爷。”
此时,芬琦、蛾子与黎沃各怀心思,却异口同声道:
“乔霖?!”
那三个小孩乱成一团,彩蝶不停晃着面色如铁的天牛,蛾子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完了完了,黎沃还未发问,蛾子就称如果被白阳抓到,他们就彻底完蛋了!
那可是鼠耳师父定的最高级别规定:千万不能被白阳的人抓到!
蛾子咽了口口水——不然鼠耳在白阳城内到处埋的眼线就危险了,偷偷调查“情|色链条”的事情也可能被白阳发现,搞不好还会涉及革命派的情报所——就算两派之间已经签署“和平协定”,但白阳怎会放过任何对其统治有威胁的人!
黎沃趁机试探他们的身份,问男孩为什么害怕被白阳的人捉到。
男孩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噤声不语。
这时,倒在地上、一直注视众人的芬琦抬起头,忽然笑出声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们:
“因为,这仨小孩儿是鼠耳的人啊。”
“鼠耳隐藏他们,布置各种情报线,不对革命派说。黎沃啊,你觉得鼠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除了神神秘秘的‘外界’,白阳和革命派是不是还存在着……内部的‘敌人’?”
蛾子、天牛和彩蝶凝固成三座雕像,实验室负三层的灯光是如此冰冷,让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一览无余;地面像结了霜似的,透出灰钢的漠然。
“你到底知道多少。”蛾子低声说,芬琦冰冷的眼球移动,将目光投向了三人。
“知道为什么鼠耳一直不让你们加入革命派吗?呵呵,”芬琦脸上的血痕已经干涸,她轻声道,“因为他从来没真正相信过你们。你们太弱、太天真,只是鼠耳利用的工具罢了,他根本不在意你们的死活……”
“不可能!师父他会给我们好吃的,还让我们住得很好……”彩蝶跺着脚,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了“师父”两字。
灯光斜斜打在黎沃侧脸上,高挺的鼻梁旁印上阴影,他眉峰桀骜、薄唇微抿,眼神晦涩难懂——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芬琦得逞地笑笑,说:“那他为什么让你们独自来这种偏僻的地方,不说这次,从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开始,他是不是一直躲在暗处……这才是‘老鼠’啊孩子们。让我告诉你们吧,他根本不是信任你们哦,你们反而是他的棋子,被送到前线送死就行了。”
“你不要乱讲!”蛾子说。
“还没察觉到吗?鼠耳小队有多少人?还天真地以为74……不73呢,我告诉你们,已经低于60啦!”芬琦歪了歪头,说,“单独出任务这么久,没怎么全员集会吧?鼠耳只会一昧的隐瞒死亡人数,不告诉你们真相,哈哈哈,你们也是傻,对此坚信不疑。”
孩子终归还是孩子——
彩蝶的脸渐渐发白。
蛾子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像强行给自己洗脑一般,声音颤抖着,念出了当初加入小队的宣言:
“我们,我们是优秀的边缘人和铝脑人,在为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奋斗……奋斗着,即使我们是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虫子,也有……仰望,仰望天空的权利。”
芬琦大笑起来,泪水沾湿她的睫毛,她声有愠气:
“别傻了!你们就是被他利用的工具,他用‘幸福的目标’作为诱饵,把你们当作毫无生命价值的诱饵,钓出他想要的情报!沉醉在幻想的幸福里,毫无意义!”
“喀嗒”,天牛抬手举枪,他将准心瞄向芬琦的额头。
黎沃“哎”了一声,握住天牛的手,将他的枪下压,随即叹了口气,对芬琦说:
“……我说这位小姐,您要是把孩子弄哭了,可是很棘手的。我最不擅长应付哭的人了。”
芬琦闻之,张开干裂掉皮的嘴唇,朝黎沃眨了眨眼,缓声道:
“黎沃,你也是个傻子,现在的敌友立场还搞不懂吗?他们是鼠耳的工具人,明明可以不用避开你的,可是,他们却那么害怕被你发现——这是为什么?黎沃,他们是白阳的卧底,还是‘外面的人’,还是……革命派从未发现的一颗‘瘤子’?”
语言依据不同的人,针对不同的心,会展现时而强大时而弱小的力量;它能令忠诚者背叛,令清高者淫|乱,令正义者堕落,令善良者邪恶;也能令放荡者专一,令杀戮者怜惜,令暴力者温柔,令软弱者傲骨。
而对于黎沃而言,语言,是跟他的脑子同等货色的东西——哦,乔霖的语言除外,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是魔药,根本不是语言。
只见这男人沉思几秒,随后道:
“其实我啊,压根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此话并非蔑视敌人所说那款,而是这家伙……在这个紧急时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乔霖怎么过来了,他是来找我和好的吗可之前他这么生气”,是真的脑细胞不够用,没听懂芬琦话中带刺的隐藏意思。
不过,他还是大概摸懂了大概,这少女说仨小孩儿是鼠耳的人……
——哦!就说那孩子的**在哪儿见过,就是鼠耳的,他天天去废墟堆里淘,还说觉得左轮装了个激光特帅来着。
不知为何鼠耳一直没把他们的存在告诉自己。不过很快,黎沃就“释怀”了。
额,这重要吗?人家一天拉几次屎、一次拉几条都要告诉你吗?万一是鼠耳在外面找女人生的,女人们又跑了,把这些拖油瓶扔给他,他又不敢带回革命派呢?万一,他们是被白阳研究所抛弃的实验体,走投无路又被鼠耳利用呢?
瞬间,黎沃看向孩子们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甚至到了一种令他们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这么年轻的孩子,为什么要接触这些呢?
他走过去,把天牛的左轮没收了,说小孩子不能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又揉揉彩蝶的头发,一不小心把女孩儿的发卡弄下来,一边笨手笨脚帮她往上别,一边对看起来最成熟的蛾子说:
“你心里想你是什么人,你就是什么人。”
芬琦想错了,黎沃是个没有城府的笨蛋,他还没能完全学会猜忌、怀疑,他是个会按第一感受行事的愚蠢的男人。
“小姐,我看你也不是个好货。”黎沃摸着下巴,居高临下地对芬琦说。
芬琦还未辩驳,身高腿长的男人就继续说:“你要是被白阳抓住了,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哟,我看你们对这儿还挺熟悉的,”黎沃举起一根手指,说,“知道哪里还能藏人不?把这家伙也带走。”
一阵沉默后,彩蝶摸着头上歪七扭八的发卡,小声地开了口:“实验室负三层只有通往负二层的一条通道,只能出,不能进。这里……周围本来应该要有一些东西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不见了;如果有柜子、箱子一类的就好了……”
天牛不知什么时候绕到黎沃身后,悄无声息地就要摸走他腰间的左轮,被黎沃一个转头发现。
黎沃打了下这小子的手背,拽起芬琦身上的绳子,毫无礼数地把她往前拖。
芬琦厌恶地叫道:“黎沃!放手!”
黎沃:“您是何方神圣,叫我干嘛我就干嘛?一般只有我老婆有这种权利。”
说罢他便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解开了芬琦身上的绳子,并把腰间的左轮交到了她手里!
蛾子、天牛、彩蝶:“???!!!”
芬琦迅速将子弹上膛,枪口瞄准了黎沃。
“‘黎明的沃土’,实在蠢到没有下限了。”她说。
黎沃一顿,随后举起双手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落到白阳和革命派的手里,你绝对逃不了。我解开你的绳子,并不意味着我给你自由,相反我给了你一个延长寿命的机会:你找机会,把那三个小鬼安全送出去,带他们找到鼠耳,然后一起来见我。”
“你想得美,下一秒我就会杀了你们。”芬琦说。
“唉……到底谁最蠢啊这里,你在这里杀了我,也会被白阳抓住从而死无全尸。我问你,你几岁了?”黎沃说。
“临终疑问吗?这不是个好问题。”芬琦活动了一下手指,她尝试再次调动能力,周围空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自从外面的人对她失望、还转而操纵空间帮助那小孩的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宣判死刑了。
“成年了吧,看你的样子,”黎沃面无表情地说,“就算没成年,也比这仨的年纪大吧。既然是大人,就担当起大人的责任啊。等会儿我上去,白阳的人应该认识我,拖一点儿时间还是可以的。”
“我没有以‘工具’的形式命令你,我是在以‘人’的形式,请求你担当起成年人的责任。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我想你应该很明白……”黎沃的目光清澈如水,他看穿了她隐秘的内心,毫不留情地掀开那块遮羞布,直指她的脆弱。
这个胸无城府的男人,在共情能力、感知能力方面,却有着极高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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