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西的声音远去了。
…………
与此同时,另一条走廊,黎沃也刚刚关上了门。
乔霖背靠墙壁,右脚弯曲抵在后方,他见黎沃出来,便问:
“怎么样?”
黎沃摇头,撇嘴无奈道:
“没办法,还是不见人,我一进去,五米之外就开始叫了。”
乔霖低头看向地板,顿了顿,道:
“那我进去,我试着跟她聊聊。”
黎沃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忙道:
“你丫疯啦?人连老子都不见,你这仇敌进去,玛格不得扑上来吃了你。”
一阵沉默之后,黎沃松开了乔霖的手,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刚想补救两句,乔霖便开口说了个:
“嗯。”
说罢他便离开了,脚步迈得极快。
黎沃跟着他回到房间里,乔霖推开窗,八月半傍晚的阳光照了进来,七月流火,光线并不灼热。
黎沃走到他身后,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想杀天马,我看得出来。”
黎沃见他没反应,以为还没哄到位,便继续道:“没事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你看哈,白阳城、边缘城都不打仗了,大家都在慢慢找活儿干;你爸不是还答应给咱续期药物吗?兰晴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说不定哪天就生龙活虎了,到时候她这老阿姨话多起来,可吵死了。”
乔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天际西沉的日轮,线条分明的侧脸冷漠极了,光带不来半分柔和之感。白日蓝天的亮度调低,六点的天空没有色彩。
“我说,小少爷,记忆脑还没恢复的话,就不受监控吧,”黎沃笑道,他脸上飘过一层浅浅的红晕,“我们去荒野吧,现在这个天气不算热,待在地下城里没意思……”
黎沃想牵住他的手,没想到刚一触及指尖,乔霖就猛地抽回,他瞬间转过身,两手撑在窗沿上,说:
“够了,不要得寸进尺。”
黎沃愣住了,他皱起眉头:“你又怎么了?”
乔霖移开目光,冷声道:“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少接触比较好。”
黎沃一头雾水,他被乔霖突然的怒火浇了满脸,后退一步说:“为什么?我们这不是处得好好的吗?你在怕什么,我帮你解决。”
乔霖沉声:“你解决不了。”
黎沃满头问号:“哈?啥解决不了,你又这样,有什么就说出来嘛,不说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帮你解决!”
乔霖一拍桌子,说:“说出来?我说出来,你就能找到最优解?你就能冷静点思考了?不要活得像个草履虫一样低级。”
黎沃心头火起,他说:“人身攻击就不对了啊!我怎么不能冷静思考,顾及你的情面,我也还没向队里公开我们的关系!”
乔霖:“这是另一方面!”
黎沃:“哦我知道了,你还在生气我炸开天空那件事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儿冲动,但不也换来好结果了。现在外面是个全新的世界,星空图的真相就在外面!革命派退了多少步,才把天空调查的权利给到白阳。现在那个洞口都被电网封起来,成了白阳的管辖地,我们说过一分一毫吗?到头来真相还是得你先知道,然后又说什么‘为了我好’,把消息修改一大半,留出一份残缺不齐的给我!”
太阳沉了下去,还剩三分之一,在地平线上寂静地站着。
乔霖微微眯起眼,他轻声说:“……我真失望,黎沃。你既然这么想白阳,‘停战协定’的签署,也没能让你对我们有一点信任。”
黎沃握紧拳头,咬牙道:“乔霖,我只相信你,我不相信白阳。”
“相信我?我没有看出来,”乔霖别开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你走吧,我累了,不想说话。”
黎沃哪里会走,他往前迈了一步,说:“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你还对我遮遮掩掩的;我对你什么秘密都没保留!革命派对你们什么秘密都没保留!乔霖,这不公平,你考虑过我的,我们的感受吗?”
乔霖冷漠地说:“感受?我为什么要考虑革命派其他人的感受。你们都不想让兰晴死,很好,很好,我也不想,因为她是你们的同伴;但是,要救活她,就要挑白塔的犯人注射变异毒株,然后再强制杀死他们,获得药物材料——黎沃,我问你,你想让他们死吗?”
他不等黎沃的答复,便接着低声道:
“你想,革命派所有人都想让他们死,说不定一些白阳人也希望犯人的死亡。”
黎沃突然想起多年前,老师萨福对自己教导的“绝对的正义”——白塔的犯人不处以死亡,留着干嘛?让他们化成救活兰晴的药剂不更有价值。毕竟他们是……
黎沃深吸一气,他好像忽然理解乔霖的意思了。
在萨福的教导下,在父母的教诲下,在他二十年的世界观里,白阳就是“绝对的邪恶”,革命派里没有人不想让他们死;尽管如今白阳与他们签订“停战协定”,也派出了团队研发药物、探究天空之洞,也丝毫不影响黎沃对于白塔犯人的认识。
他们是罪犯,是白阳人,所以他们的生命无足轻重,甚至加以利用,都是一件好事。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跟白阳人一样了。
黎沃感到后背起了一阵冷汗。
这时,只见乔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说:“黎沃,那你觉得我想让他们死吗?他们之中有很多明明没犯什么错,就被父亲扣上帽子押进监狱,不知限制了多少文学、艺术的发展;有些就快服满刑期,即将开启新的人生,而下一秒就要被拉去注射;他们很多都是我认识的高层,教导我的高层。我还有两年,也可能提前,就要登上掌权者的位置,他们都是我的民众,他们都是……白阳的生命。”
好像同乔霖表白心迹、确定关系以来,黎沃就忘记了乔霖的身份,但这种忘记对他来说无疑是轻松的,也无疑是致命的——黎沃自己觉得乔霖就是自己的恋人,什么身份都没关系了,但周围人呢?乔霖自己呢?世界需要他,民众需要他,“功成身退”、“退隐于世”等词永远不会属于这个人。
黎沃再次认识到自己与乔霖之间的差距。
他们太有区别了。
满腔热血的爱恋冷却下来,周围是冰冷锋利的灰钢尖刺。
太阳完全沉了下去,黎沃轻声说了句是我言重了,你早点休息,就离开了乔霖的房间。
乔霖一个人坐在床上,暮色四合,晚风摇动米色的窗帘。
禁书就这么放肆地放在桌面,摊开在了扉页,只见扉页上印着“黎明的沃土”五字,风吹过来,书页翻动,一副星空图展现出来,旁边还标注着各种各样的星座名称。
那是巴底律世界不存在的物质。
乔霖深深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依旧受限的记忆脑,心道:
没了记忆脑,我真是跟个废人毫无区别。
想让你不受伤也能得到的真相,还要多久才能找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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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了个第四卷的大纲,发现可能要写得有点长了……
第89章 拷问(2)
白天,太阳还很大,荒野上却下起雨来。
黎沃撑开折叠伞,他向远处望去,一条彩虹映入眼帘,它从荒野的西端横跨至东端,色彩鲜艳得如同人工假物。
他漫不经心地走在荒野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是他与乔霖争吵后的第二个星期,那以来他们一直没见过面,甚至连讯息都没有互传。
黎沃一直在反思,他为了革命派的利益,忽略了乔霖的感受,甚至将他身上千斤重的“责任”看作一根鸿毛。
——我真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黎沃心想。
他决定让二人的关系冷却一段时间。
乔霖隶属白阳高层,自己隶属革命派,尽管对于白阳、边缘的人种界限已不再忧虑,但“表面签署和平协定,背后暗自龙争虎斗”的两大军团,依旧是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归属地有着母性的灵魂,那是自幼时起就建立观念的地方,哪那么容易说弃就弃。
但只要想起两个星期前的争吵,他都会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乔霖也能不能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总是藏着掖着不信任我。黎沃讨厌不被相信的感觉。
可是……就算这样,青年还是忍不住深深思念着他。
乔霖冷淡的神色、肃杀的面庞、精瘦的腰部和清高的身份,是黎沃不可言说的性|癖,无数个气血方刚的梦中,他总能看见趴在身下的乔霖眼角通红,床单被黏稠的液体染湿。
而这几个月以来,深深勾住黎沃的是乔霖的温柔。他喜欢这名白阳人毫无城府的笑容,喜欢他耳根出卖内心的故作正经,喜欢他为了自己担心焦虑的神情,喜欢他耐心指导的样子。
他突然想到城堡燃烧之时,乔霖扑上来吻自己的情景。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黎沃很想问出这句话,但一到嘴边,他就慌得不行,又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反复咀嚼几遍,还是尽数咽下了。
雨有点下大了,彩虹的颜色渐渐退去,云层变厚,天空透出一种蒙蒙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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