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言蓉清送的荆棘玛瑙胸针,连同酒红色的丝绒盒被放至床头柜,还没收起来。对面墙壁挂着的欧式钟表纹式繁复漂亮,跟胸针有异曲同工之妙,岳或觉得它的表盘肯定也是言蓉清设计的,里面的时针正指向国外时间的凌晨三点,这是岳或用模糊视线看见的最后一眼钟表,等再看到就是中午十二点了。
卧室门外传来隐约的脚步交叠声,温和的女声询问:“小或还没起床吗?”
来这里七八天了,岳或还没赖过床,不像在家里都是睡到自然醒,始终觉得自己得乖,得听话,怕给长辈添麻烦,林是非就偏偏得让他破次戒,嘴里却冠冕堂皇地说:“昨天听外婆说宾尼亚大学,星星很感兴趣,所以在做了解功课,今天下午我带他去看看。”
说得倒是好听,言蓉清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索德斯汀,很了解但不揭穿地哼道:“我知道你有分寸。”
“我要和你外公出门了,你不要总是欺负小或。”
索德斯汀不解道:“那个小鬼才是上面的,小变太怎么欺负他?yu求不满地坐在他身上?把他榨干?”
林是非:“……”
言蓉清:“……”
误会很大,林是非却没想着解释,只不忍卒听地道:“外婆你赶紧让他闭嘴。”
“完全没有长辈的样子,真的太不像话了。”
言蓉清早踩着他话音异口异声道:“ Sodersteen,闭嘴。”
“我……?”索德斯汀非常不服,言蓉清的眼神也非常犀利,他给嘴巴做了个闭合举动,“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我不说话总可以了吧?
言蓉清:“可以。”
言千黛在这边才更能感觉到家的归属感,有许多从小到至今还联系的朋友,回来这些天每天都见不到人,而林倚白要去这里的境外公司看看,身为实际掌权人很忙,他们两个也都不在。
门把手下压,卧室门被打开半条缝隙,林是非进来前对言蓉清道:“外公外婆再见。”
房门重新闭合动静很小,不过岳或睡得足够久了,眉梢抽动靠拢,拉过薄被往脸上盖,被打扰了美梦似的。
凌晨担心地问完花园里会不会有人经过,林是非让他猜,岳或就很害怕很紧张,潮润的眼睛瞬时凝聚泪珠成串地砸下:“林是非,你别抱着我了,我不要在这……你放开我呜呜呜呜……”
哭得极伤心,连身体都在轻轻颤抖,完全忘记其实林是非才是那个非常小气的人。
林是非看他要抗拒自己,忙搂紧他的腰身,实话实说地安抚道:“好了星星,Darling,没有人经过,也不会有人经过的。别怕,别紧张,放松。”
老是这么吓唬他,睡前岳或愤懑不平地想,接下来十分钟都不要再跟林是非说话,谁知还没十分钟他就哭累了困到极致,睡了过去,梦里都不安稳,可恶的林是非还在逗他。
被角掀开,睁眼的瞬间,岳或一时没分清梦境现实,只知道林是非的脸清晰到令人心惊,抬起巴掌就拍向对方脑门:“离我这么近干什么,跟我保持安全距离。”
临“门”一掌,林是非也没觉得意外,不躲不避,把几乎盖住自己脸的手薅下来牵住:“现在就很安全啊。”
“我跟星星之间什么距离都是安全的,包括负距离。”
是现实不是梦,岳或像干什么挫事被抓包,不好意思,丢人似的猛抽出自己的手,瓮声瓮气道:“……几点了?”
林是非看了眼墙上的欧式挂钟精确报时:“十二点二十四分四十六秒——现在四十七秒、四十八秒,四十九秒了……”
“闲得蛋疼是不是?”岳或笑骂制止,坐起来趿拉拖鞋去浴室,头脑逐渐清醒,“你刚才是在跟外婆说话吗?”
“嗯。外婆要去设计展,外公肯定要陪着一起去。”林是非追去浴室提前给岳或挤牙膏,递给他道,“我做好午餐了,洗漱好下楼吃饭,然后我带你去宾尼亚。”
岳或道:“好。”
林是非透过镜子永远看不够地看岳或洗漱:“Darling。”
岳或应:“嗯?”
视线下移,冰丝质地的睡衣不算贴身,像水绸般垂落,将所有肌肤都如数掩盖,看不到其下光景怎么样,林是非说道:“我清理干净了吗?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刷牙动作突兀顿住,岳或不确定林是非说的到底是不是……他耳朵莫名热意上涌,装傻:“什么呀?”
林是非以为他不舒服,立马上前道:“我很小心,清了好几遍,还问你……”
“好了别说了,”岳或匆匆漱口,回身泼林是非一脸水让他赶紧住嘴,“我没有不舒服,神清气……shuang。”
“真是shuang死了。”
“那干嘛咬牙说话嘛,”林是非放心了,笑道,“恨不得要吃掉我。”
岳或露出咬紧的牙关,模仿遇到危险而亮出獠牙的小兽,很凶地顿字:“你说呢?”
吃完午饭林是非从车库里提了辆低调的黑车,驾轻就熟地停在岳或面前。由于保送原因,林是非高三虽然陪着岳或在校给他辅导功课,但不必学习课程也不必参加高考,时间很多, 18 岁的成年年龄条件又满足,所以就顺便拿了个驾照。
耗时一个多月。
驾照拿到就敢上路,毫不紧张,好像就没有什么能难住他。
细问才知,林是非 16 岁那年出国陪外婆,就已经利用课余时间把国外的驾证拿到了——这里的人16岁就可以考驾驶证。
“你说我什么时候开始考驾照?”岳或系好安全带,有点希冀地问道。
引擎发动,林是非道:“大学开学了就可以。”
岳或高三没时间,现在暑假又不在国内,不然也早就考了。
宾尼亚大学坐落市区,登记即可进入。还没上大学的人很少会提前到大学的地界逛,任由心中想象期待。
顶尖学府面积、建筑都是顶流的,岳或觉得自己对大学的想象得到了满足。校园里几乎全是金发碧眼的学生,但也有不少是东方面孔,不出意外,他们肯定都是作为交换生、保送生、亦或研究生进来的。
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迎面走来,手上拿着份文件,几张纸迎着下午道路两旁树荫里的和风自主翻飞,悠哉自得。
岳或的目光在随意地打量周围,难免会看到他,但也只是陌生人,直待手腕突然被林是非抓握住转身往回走。
他微怔:“怎么了?”
“没有,”林是非道,“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然后就被喊住了。
“岳或?”惊疑中又带有确定的呼喊毫无阻碍地传来,男人的蓝眼睛倏地亮起,快步朝前。
异国他乡,岳或从来没交过朋友,根本没时间,被喊过后他非常奇怪,双腿下意识顿步,脑袋不自觉后扭:“林是非,有人喊我。”
他都停下了,林是非不能强硬继续走,只好面无表情地顿在原地睨向来人,语气不善:“你为什么不直接喊我。”
“哇,真的是你们。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能不跟我透露消息呢,你还把小可爱带过来了。”男人英文流畅不打磕绊不假思索,得意嗤道,“我喊你难道你会停下等我过来跟你说话吗?不如喊第一次和我真正见面的人啊,你好——”他向岳或伸手,满脸好奇却并不打量,绅士地自我介绍,“我是苏尔澜,我们隔着手机联系过的。”
“我们这边的人见面打招呼喜欢用拥抱表达友好亲切,但我跟你握手就可以了。林你别再瞪我了,我没什么过分的行为。”
不停顿地说半天,苏尔澜突然想到什么,贴心地询问:“对了,你听得懂英文吗?”
“啊……听得懂。”岳或慢半拍地回应。
只是来逛个学校,怎么就遇到“熟人”了,岳或把震惊都表现在了脸上,伸手握住点对方的手打招呼:“你好。”
“你就是苏尔……医生啊?”
苏尔澜自恋道:“对啊。我年轻吧,还是个大帅哥。”
岳或好奇,脱口道:“你头发竟然有这么多啊?”
茂密得像杂草丛生,幸亏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然肯定毛燥到飞起。
苏尔澜怔愣,失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在国内时无论几点找他,这人都会在,聊天过程中表情包还多得很不稳重,单“头秃”都有许多,岳或设想的苏尔澜其实有点沧桑,还有点……头发少。
但苏尔澜浓眉大眼身形不瘦削不强壮,适中颀长,蓝色的眼珠犹如晶石,条件确实不赖。
就是脸色有种时常不见天日的白,肯定是因为常年坐办公室缺乏运动,体虚。
“说够了可以了,”林是非把岳或扯到几乎紧贴向自己的地方,态度并不亲近,“你怎么在这儿。”
从十岁至今,苏尔澜知道林是非所有不好的情绪与秘密,握有对方剖析自己、吐露心声的录音无数,就算林是非在心底确实把他当朋友,也做不到跟他多亲近,不排斥就不错了,苏尔澜毫不介意,还早习以为常:“当然是来这里工作啊,给学生开场心理学讲座。”
“刚结束就看到你们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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