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或神色冷淡:“怎么?”
谭谌是真的没休息好,眼白里都爬着红血丝。
得到岳或的应答,他呼吸都紊乱了,努力挤出友好的笑,颤声道:“你可以……回家吗?”
“什么?”
仿佛没听清,岳或很不解地看着谭谌,林是非的神色却已经瞬间冷得淬冰。
他立马抓住岳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扯,怕随便来个人都想把他带走,必须要牢牢看护。
察觉到他的举动,明明林是非一句话都还没说,但谭谌就像受到惊吓似的马上后退半步,改口:“我知道、知道他现在跟你是家人,我就是……想问问岳或能不能回以前的家看看。”
“不能,”林是非用冷眼冷神以待,“你们那破地方也敢叫家?”
“我家以前在出租屋,”岳或终于听清谭谌说的话,神色淡漠道,“早就退了,现在我回去干什么?”
就算回去他也只是去看房东婆婆,他和林是非去过好几次。
每次婆婆都很开心,见到他如今过得好,就更开心了。
岳或从来没有从他那些所谓家人的亲人脸上,见过真心为他高兴的时刻。
“我……”谭谌喉头哽住,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自从岳或离开陈家,沈婉为了让他回来,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她还对陈铭川说谭谌过去都是怎么嘴jian的事。
得知“真相”后,陈铭川脸色铁青,真的动手打了谭谌,用皮带抽的。
陈谭渊都没拦住。
陈铭川边动手边愤道:“我和你妈教过你用这样侮辱人的词骂人吗?什么小三什么破鞋!你妈妈是生病去世,我是没有救她吗?我做了很多努力,医院也做了很多努力,可仍然无济于事我们又能怎么办?”
“……你妈妈走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你十二岁,还小,需要有个母亲爱你,我没有给你吗?你沈阿姨对你还不够好吗?”
沈婉在旁边笑,听完陈铭川的话却又哭了。
当时岳或还没有彻底跟她划清界限,陈谭渊做的事自然也还没有被揭穿。
她以为自己还能有回旋的余地,还能把岳或找回来。
看着谭谌疯狂躲皮带,沈婉哭着开口道:“小谌,你摸着良心说,我对你和你大哥,真的是问心无愧吧,我把亲生儿子都给弄丢了……”
那瞬间,已经成年的谭谌竟然觉得心底震颤。
他彻底地认识到,陈铭川对沈婉的感情是真的,沈婉也不是为钱而来。
她的前夫是知名画家,就算家底不如陈家,就算他们感情不合,为了表面的面子,岳释也不会虐待沈婉,她并不是没见过钱没见过世面的人。
可谭谌当时正挨打,本来就对沈婉有偏见的他产生了更深的恨意。
直到……
直到陈谭渊当年想对岳或犯浑的事被揭出,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谭谌想不知道都难。
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从大学里回来的。
不然他总觉得别人总是在背后议论他大哥,议论他的家庭。
刚入校第一天,生在家底丰厚的陈家,谭谌便已“自爆”了身份。
后面想捂都捂不上。
谭谌不敢相信这个真相,只觉得恶心的要命。
那个总是会在陈铭川发脾气而护着他的大哥,怎么会有这样的面目,肯定是假的吧。
可沈婉彻底发了疯,每天都想杀陈谭渊,陈谭渊后来去参加林是非的宴会,还在媒体面前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板上钉钉。
谭谌如遭雷劈。
生活了十九年都很和谐有爱的家,他始终都在被娇生惯养的氛围里成长。
如今这些却都荡然无存。
无比巨大的落差让谭谌无所适从。
而岳或从 12 岁便自己养活自己,在此基础上,亲生母亲在贬损他,答应过会好好对他的继父忽视他,大哥诋毁他想上他,二哥辱骂他欺负他……这些事实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在冲击着谭谌还未被荼毒太深的良知。
痛苦不堪。
岳或也只是一个小孩子,需要被在乎、被夸奖,可为什么就没有人对他好一点呢。
“沈阿姨她……每天都想要你回去看看,”谭谌真的再也不想看到沈婉那张温柔的脸做出那么狰狞的表情了,谨慎请求,“岳或,要是有时间的话……”
“没时间。”并不知道陈家如何的岳或漠然开口,“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可是她真的很想你……”
“关我什么事?”岳或眉宇蹙起,冷淡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抱歉跟我没关系。”
“以后别再来了,不要打扰我和我家人。如果你再废话,我还会把你打进医院。”
话落,谭谌便立马谨慎地朝后退了半步,说:“我没想跟你起冲突……”
“那就闭嘴。”岳或紧握林是非的手腕,拇指摩挲他校服下的腕骨,安抚他自己不会走,对谭谌重复强调,“以后不要让我再在我家门口见到你。”
他拽着林是非转身,音色低柔:“我们走吧,回学校。”
林是非警告味很浓地最后看了一眼谭谌,提醒他以后老实做自己,藏严实别出现。
嘴上应答岳或的话音却显得乖巧又温和:“好。”
“岳或——”谭谌往前追了两步,音色突然哽咽。
他未泯灭完全的良知让他仔细地审视岳或这个人,并正视自己曾经的所为。
怕自己会说不出口似的,他红着眼一鼓作气道:“这些年夺走了你妈妈的爱……对不起。”
岳或脚步微顿,他回头很认真地看着谭谌,说道:“那不是我母亲。”
“我有妈妈,叫言千黛。”
谭谌震惊地看着他,脚下再追不出半步。
他只觉得岳或的背影和天边的夕阳融为一体,要彻底消失不见了。
曾在不见天日的黑夜中受过的寒冷委屈,让他在温暖的白昼中涅槃着重获新生,岳或身上生来存在却始终被埋没的闪光点终于被发现、打磨,去了另外真正爱他的地方。
再也不可能回来。
……
“这些人都好烦,”林是非指节强势地嵌入岳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口无遮拦,“想弄死他们。”
“胡说什么呢,”岳或吓了一跳,知道他并不能与常人相论的念头是认真的,没人管大概率会就变成现实,他连忙道,“想法好危险,快收一收。”
林是非垂眉耷目:“嗯。收好了。”
“想‘弄死’他们——不是真死的那种。”
他真的很讨厌陈家那些人找岳或,倒不是怕摆平不了,而是担心岳或会心软。
对不必要的外人没担心,但牵扯像沈婉这样的血缘关系的存在,就不得不担心了,不然林是非去年也不会犯病。
“弄死”就好了,不让他们过来烦。
“宝贝,我不会走的。”岳或暂时停下脚步。
二人身量没差几公分,想贴额头的时候也不用垫脚,他捧住林是非的脸靠得很近,几乎鼻尖相触。
此时的天色渐暗,刚出庄园没多远的街道根本没人——刻意找来的谭谌是例外,不用在乎。
在广阔无垠的天地中,岳或轻声道:“他们想干什么是他们的事,来了打发走就好。可是我只属于你。”
林是非被岳或的主动安抚取悦,没忍住身体前倾用唇去寻找他的唇瓣噙咬住:“嗯。”
他推着岳或的肩膀往后,让他的后背靠在有他们腰身粗的树干上,可以更安心地舌尖纠缠。
“Darling。”
岳或被亲得晕乎:“嗯?”
“联考还有一个月呢,”林是非抿唇,喉结上下微滚着发出声音,嗓音莫名喑哑,“我觉得现在就禁欲还是太早了。”
“嗯?”岳或眼神迷茫,很不解,“啊?”
“这里还是庄园的地界,没有人来,但星星要是担心,我们可以去旁边的小树林里,”林是非抬手捏住岳或的耳垂幅度很小地轻捻,语气尤为正经,说的像真的一样,“天就快要黑了,你又不用去教室上晚自习……要不我们露天一次?”
“啊、啊?”岳或声音都颤了,完全没听懂似的,但抓住林是非肩膀的手已经往外做出了推拒逃跑的预动作,不信邪般地惊疑,“露天……露天什么一次?”
林是非用指背摩挲岳或的脸颊,不知真假,轻笑着一字一顿地道:“苟、合。”
第93章
话音无畏地在耳廓边缘周旋回荡, 天边都犹如被羞赧到,晕染着暖调的浅红。
街道两边的树木守护着无人经过的道路,无风掠抚, 安静直入天际。
清癯的身躯被压在身后的树干, 单薄的脊背紧贴向独属于树木的纹路,有点硌,岳或瞳孔微震,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林是非,”他的手仍做出推拒对方肩膀的动作, 脸跟脖子都红了一片, 咬牙低斥, “你特么是狗吧,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我很认真的在说话, ”林是非抓住他的指节,扣在手中描摹, “哪里有在胡说?”
他伤心了似的垂下睫:“星星干什么这样说我。”
岳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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