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关上的时候卫丰饶是不合群的。
卫丰饶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从夏五那样的阶级敌人身上获得的是尊重和平等。
可是从和自己同样的人身上获得的却只是鄙夷,卫丰饶的室友们喜欢阴阳怪气的叫他学霸,在看到他捧着书本复习的时候哎呦喂,哎呦喂的从他身边经过。
大家的家庭都是差不多的,对于世界的戾气却截然相反,卫丰饶之所以和他们不一样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卫丰饶肯往前看。
唐颂请卫丰饶做法务卫丰饶对法律不感兴趣但是做了就要做好。
苏亦言在写卷子卫丰饶在看法律的书,苏亦言毒舌但是不傻,他看得出来卫丰饶的困窘所以并不介意卫丰饶在家教时间做点自己的事儿。
“我不会了。”
卫丰饶头都不抬,“套公式,第一个。”他把自己刚刚写的草稿纸翻过来,上面写着三行公式。
“啧,你怎么知道我写到这块儿了。”
卫丰饶叹气,“这是第一个难点,你先写写完我给你讲。”
“那行,然后带其他两个公式吗。”
“对。”
“解不出来啊。”
……
“你别叹气行不行,我就是不会啊,我要是会还找你干什么。”
“误会,”卫丰饶把卷子挪到自己面前,“我是给自己叹气,我不适合做家教。”
“那我不是也做出来两道了吗。”
“一个小时两道?”卫丰饶边说边写过程,“一个小时我都能把这套卷子写的差不多。”
苏亦言的信心备受打击,他道,“我不想学了。”
“还有半小时,咱俩坚持。”
“不坚持,”苏亦言大手一挥,“歇会儿吧,我累了。”
“扣钱吗。”
“算我的。”
“好嘞。”卫丰饶立马道。
苏亦言卧室里有一个很大的落地书柜,上面摆满了诗集,苏亦言翻出一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他仰在椅子上,“哎呦,我最喜欢的还是施咸荣老师的译本,卫丰饶你看诗集吗。”
“你猜我看不看。”
“你们理科生就是无聊,天天搞那么多符号椭圆的搞得我头晕,你看什么呢。”
卫丰饶把书立起来。
“哎呦,民法典,你看的懂这个吗。”
“唐颂办了个网站让我给他做法务,我看不懂但是在学。”
“从民法典学?”
“了解一下。”
“你不是说要学物理吗。”
“嗯,”卫丰饶翻页的手顿了顿,“律师赚的多吗。”
“这还要问吗,你又想学律师了啊。”
“没有。”这个没有不像真心,更像惯性,好像是卫丰饶已经习惯了对物理以外的科目说不。
可是嘴和腿不同啊。
唐颂在搞网站赚不赚钱先不说,卫丰饶在碰到法律的那一刻就有想到了很多种靠法律赚钱的方式,他想,我如果只是业余在网上解答一下法律问题是不是也可以。
“你有想要学的专业吗。”卫丰饶问苏亦言。
“小语种吧。”
“嗯?”卫丰饶很奇怪,苏亦言这人看起来是会喜欢中西方诗词的人啊。
苏亦言道,“文学的很多专业都不赚钱你不知道吗。”
“可是你不是喜欢吗。”
“喜欢啊,”苏亦言指着自己的大书柜,“但是我总不能只靠喜欢吧。”
“你……”卫丰饶有一种被审判,被处决的感觉。
“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吧,理想主义者怎么可能是最佳辩手啊,我要把我的生活献给文学,但是我的生活要建立在小语种上。”相由心生,苏亦言眼尾上挑有那种刻薄,但是苏亦言的眼睛很澄澈。
现实的人也可以同时拥有浪漫主义。
文学和物理不同,卫丰饶告诉自己科研需要全身心的投入,但是他在那一瞬间,在苏亦言那么说的时候感觉到卸下担子的轻松。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幸苦的,如果把肩膀上的责任和追求选一个卸下来的话卫丰饶都会轻松得多。
可是不要,卫丰饶在法典上用指甲捏出一个月牙的印子。
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
第一次,当它本可进取时,却故作谦卑;
第二次,当它在空虚时,用爱欲来填充;
第三次,在困难和容易之间,它选择了容易;
第四次,它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
第五次,它自由软弱,却把它认为是生命的坚韧;
第六次,当它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时,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第七次,它侧身于生活的污泥中,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纪伯伦
唐颂说睡一个小时让付星辰叫他,但是付星辰没叫他,设备调试好后付星辰想叫来的。
但是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露出来,慢慢的一点点的从地面爬到唐颂的脸上,付星辰站起身的时候挡住了阳光,唐颂皱着的眉头就在那一刻舒展。
内心的感情总是幽微难懂的,但是付星辰在那一刻叹了一口气,真的很难做到不对唐颂心动啊。
付星辰去把窗帘拉严实,然后坐在唐颂身边整理资料,电脑打字会发出声音付星辰就在本上记。
其实心里很乱,写东西写的断断续续,唐颂说喜欢说的很简单但是对于付星辰来说很难。
因为无论是唐颂还是孟绵都忽略了一件事,付星辰是beta。
在alpha和Omega眼里他们可以喜欢留长发的男生也可以喜欢短发的女生,因为在他们眼里beta是另一个性别,可是对付星辰来说性别没那么复杂,他的世界只有男生和女生,而且付星辰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男生心动。
对于付星辰来说这是同性恋。
唐颂醒了,他睡得手都麻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付星辰握着笔在写字。
几乎所有浪漫的校园漫画里都有一个场景,男主在睡觉醒来的时候看见喜欢的人在学习,而阳光恰好照在女主的脸上,风把窗帘吹的来回浮动。
唐颂觉得付星辰就是自己的女主。
“哥。”
“你醒了。”付星辰放下笔叹了口气,终于可以走了吗。
“你没叫我啊,我睡了多久。”
付星辰看了看时间,“三个小时吧。”
唐颂脸上有书本压出来的印子,他伸了伸懒腰拎起那袋子糖,“哥你吃我糖了。”
付星辰……
“行吗。”
“不行啊,这是我喜欢的人给我买的,你得还我。”
付星辰……
“我就吃了一个。”
“一个也不行啊,你得请我吃饭。”
“那你吃什么。”
“就一块糖,哥你真答应啊。”
付星辰……
“你到底吃不吃。”
“吃吃吃。”
年少的时候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白舒辗转反侧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是很难忘记唐颂的好,她想我只有一次高中,我只遇到过一次这个人。
白舒第一次遇见唐颂的时候是在水房,中午午休的时间。
她那天来姨妈了肚子疼的中午都没睡觉,实在疼得不舒服的白舒时候出来接热水。
唐颂在水房抽烟,手里还拿着份报纸,那种老大爷才会看的灰色色调的报纸。
唐颂见到她进来就把烟掐了。
白舒在难受的时候根本没心情注意唐颂,她弯着腰在保温杯里接热水,然后唐颂就说话了,唐颂说我有红糖你要不要。
唐颂给白舒拿了红糖和一瓶矿泉水,他把矿泉水倒出去又接了杯热的递给白舒让她捂着肚子。
年少时的温柔最真诚,白舒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善意然后就很难忘记。
她后来慢慢的了解到唐颂是个很优秀的人,她觉得理所当然会那么细心的男生一定不会差。
然后后面的事就很理所当然了。
其实白舒能感觉到唐颂或许没那么喜欢她,但是白舒总想再见到他一次,再试一次。
唐颂和伊加乐郝多宇出去吃午饭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白舒。
伊加乐不认识白舒但是他从唐颂和郝多宇忽然的停下察觉出点什么,“熟人吗。”
白舒穿着三中的校服,手上拿着一瓶水,“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伊加乐???“和我说吗。”
郝多宇翻个白眼拍了下伊加乐的肚子,“你也配,走啦走啦。”
“啊?和唐颂说啊,不是什么情况啊这么刺激吗,唐颂你要是这么搞的话我那一半就不支持你了啊。”伊加乐被郝多宇拉着走。
“什么情况啊郝多宇,这不是我能看的吗。”
“看屁啊,那是唐颂的前任。”
伊加乐知道唐颂有一二三四……很多前任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伊加乐兴奋,“不行,你别拦着我,那我得去看热闹,我得给我们付星辰看着点儿。”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带你找死角呢吗。”
……
“怎么了吗。”唐颂摸了摸鼻子也很尴尬会在这里见到白舒。
唐颂以前绝对不会有尴尬的感觉,但是现在他就莫名心虚,总是怕付星辰忽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