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后是几百村民正指着他们说着什么。
站在祠堂阶梯上的中年人正在宣布这对母子的罪名。
武海满眼仇恨地瞪视着台阶上的三个人。
村里辈分最大的两名族老,以及正在宣布他和母亲罪名的村长。
可恨!恨他身小体弱,连反抗都无法反抗!如果他能获得超凡者的力量,如果他能植灵,他定要报复!把这些欺负他和他娘的坏蛋统统都杀死!
村长和族老注意到小小孩子眼中刻骨的仇恨,心中一凛,更是不想让这对母子活下去。
“……刘氏嫁入我灰雁村以来,不孝公婆、不敬夫君,惰于家务,为人刻薄小气且祸害邻里,更勾三搭四不守妇道。更罪不可恕的是竟然隐瞒八字与夫家相克的事实,导致原本还算富足的夫家日渐贫穷、灾祸连连,公婆更是被活活气死。”
“呜呜!”刘氏拼命挣扎,怒目圆睁,她想反驳,但她的嘴被塞得死死,连呼吸都困难。
跪在地上的武海挣脱起来,像是要冲上去撞死村长。
被身后的村长儿子一脚踹倒,两个健壮的村民上前,用脚踩住他的背部和头颅,让他无法爬起。
武海要用力偏头,才能让自己的口鼻不被土壤埋住。
同样武海的嘴巴也被破布塞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村长冷冷嗤笑,用他那半文半白话的拿腔作调继续宣布母子二人的罪行:“刘氏不满丈夫武前的教训,把持家中中馈不给丈夫钱花,更不愿老老实实操持家务种田养家,任由丈夫在外面忍饥挨饿受尽他人白眼,最后导致武前因无钱偿还债务,被人打断双腿。若果不是武前需要人照顾,我灰雁村早已把如此恶毒妇人驱赶出村。”
“可刘氏是如何报答我村民宽厚大德的?她生了一个灾星!”
“刘氏竟然生了一个灾星来诅咒和祸害我整个灰雁村!”村长的语气突然变得激烈起来,他的手也跟着挥动,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以发泄他心中的怒火和义愤。
随着村长语调改变,村民的情绪跟着被调动起来,纷纷指着跪俯在前方的母子俩破口大骂。
什么有的没的、瞎编乱造的罪名都往这对母子头上倾倒。
村长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指着母子俩的手指都颤抖起来:“自武海出生,我父亲便突然离世。当时有高人说是村中有人生生克死了他,我还不信。”
“结果当年冬天,村里下了有历史记录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十数家房屋倒塌、十数名村民被活活冻死,更有家畜被冻成冰块!当时,就有人看见武前家的屋宇上空飘荡着黑色的死气,更有黑气化作的怪物扑向全村。”
“武海三岁时,村里四个孩子在池塘淹死。自此以后,每年都有孩童淹死在池塘中!”
“武海五岁时,当年村里明明风调雨顺,村里粮食依然绝收。第二年更是遇到旱灾,如果不是我和族老请来高人为村里祈福消灾,村里村民恐怕早就因为饥饿死绝!”
“之后虽然村里因为我和族老们请来的高人安稳了数年,但那些年村里也依然有些小灾小难,但大家看在同村的份上,容忍了一切。可武海和刘氏是怎么报答我们的?”
村长怒指母子俩,大声喝骂:“你们!你们竟然因为私怨,在家中设淫祀供奉邪神诅咒村民。村里先是家犬野狗死绝,之后就是鸡鸭鹅等家畜,老人孩子更是连连病倒,我妻子不过说了你们两句,你们就咒她得了怪病!”
“如今你们更是把村中最宝贵的耕牛都害死了!你们的心怎么能这么狠毒?!马上就要春耕,没有牛,你让大家怎么春耕?”
“刘氏和武海种种恶行,罄竹难书!留你们就是害我们灰雁村家破人亡。今天你们也不要怪我们心狠,实在是你们自作孽不可活!”
“对!就是他们害惨了我们!杀了他们!”
“杀了这对狗日的母子!”
“烧死他们!扒掉他们的皮抽掉他们的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跑出来祸害他人!”
村民们中有不少人特别亢奋,那股仇恨就好像刘氏母子俩杀了他们全家还把他们都炖来吃了一样。
村长突然一指村民中的某人,“武前,他们是你的妻儿,如今村里判他们死罪,你是否认可?”
被人抬出来、坐在地上的瘦削男子看着前方母子两人的眼神满是怨毒,毫不犹豫地喊:“认可!我早就希望村里处置他们,要不是村长你们心慈手软,我爹娘怎么会早死?村里怎么会遇到那么多祸事?”
村长立刻点头:“好!既然你这个做丈夫和做父亲的都这么说,那么我宣布——刘氏和其子武海罪大恶极,当处以掷石之刑!”
村民们发出欢呼,当即就有数人上前扯起被捆绑的母子俩,就把他们往旁边已经挖好的坑洞里拽去。
村民们一个个兴奋至极,有少数人露出不忍心的神情,但大多数人都在往前涌,希望能看得更清楚。
母子俩被推入挖好的土坑中,接下来就是村民们轮流上来用石头砸他们,直到把母子俩砸死、把整个坑洞填埋上为止。
村长把砸第一块石头的权力给了武前。
武前两腿不良于行,就让人抬着他把他送到土坑前。
武前冲着坑里母子俩吐唾沫,满眼兴奋和怨毒地从村民们准备的箩筐中找出一块比较大的石头,举过头顶就要往坑里砸去。
他瞄准的是武海的脸,他的亲儿子。
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先把武海的脸砸烂,让刘氏亲眼看着她儿子的惨样。
让这个贱妇不给他还钱,让她只顾着护儿子,让她偷偷地把肉藏起来给儿子吃,让她敢饿着他,让她敢不听他的话……
如果不是他的双腿被人打断,他哪能让这个贱妇爬到他头顶上,他早就把这贱妇给打死或卖掉,包括那个给他带来厄运的小兔崽子!
砰!
“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武前捂着自己的脸痛得倒地大喊,他的手指缝隙中流出了血水。
他砸得有多用劲,回击到他脸上的力道就有多大。
他的鼻梁被生生砸碎,脸部凹进去了一块,疼得武前神智不清地大喊大叫。
围绕在土坑边的村民们全都被吓了一跳。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有人用颤抖的嗓音喊出:“邪魔!有邪魔在保护那对母子!”
“大家不要怕!今天不杀死这对母子,我们全村谁都逃不过!大家一起用石头砸,不行就用火烧!我就不信什么邪魔会不怕火!”
“对!砸死他们!烧死他们!”
村民们在村长和族老的安抚下,也不再排队轮流,纷纷抢上前拿起石块就往土坑里砸去。
“哎哟!”
“啊呀!”
“痛!”
“疼死我了!”
“不要砸了!都返回来了!”
“恶魔!妖怪!快跑!”
“别跑,都给我回来!放火烧!”
村长握住高人送给他的符袋,鼓足勇气,亲自点燃一支火把,就往土坑里投去。
他的儿子们见之,为了支持父亲,也为了消除灾难,全都开始投掷火把。刘氏和武海肯定已经恨毒了他们家,不趁此机会解决他们,难道等他们逃出去报复他们一家吗?
一支又一支火把投入坑中,这种胡乱点火的方式想要把坑中两人立刻点燃就不太可能。
但火把落到身上又无法灭火的痛苦,比架起火堆烧,更延长了受刑人的痛苦。
可刘氏和武海窝在坑里既没有惨叫也没有挣扎,他们就好像感觉不到被火焰焚烧、被烟灰呛闷的痛苦。
“怎么回事?为什么烧不死他们?”终于有村民注意到了这一幕。
有一个人发现,就有更多人发现。
“那些火把为什么浮在上空?为什么没有落到他们身上?”一名妇人发出尖叫。
“恶魔!邪神!他们已经被邪神附身了!我们烧不死他们!”更多人发出惨叫,转头就要跑。
“不准跑!今天必须弄死他们!”村长面色狰狞,比起恐惧……是,他更恐惧,他可是主持一切的头目,但就因为更恐惧,他才更要消灭恐惧的根源。
“把他们拖出来,砍了他们的头!”村长下令。
“对!砍头!快砍掉他们的头!”村民们不少人大声附和。
但没有人敢上前从坑里拖出那对母子。
村长眼看没有人动,只能呵斥自己的三个儿子,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动手。
族老也没有干看着,同样喊上自家几个壮劳力。
浮在土坑上方的火把被清理掉,露出下方“丝毫无损”的母子俩。
村民们又惊又恨,不愿用手接触母子俩,就用绳索去套他们的头,想把他们就这样拖出坑。
如果是普通人被他们这样套住脖子拖出来,恐怕人没拖出来就先被勒死。
好在这对母子也不需要村民们拖拽,他们自己从坑里跳了出来。
“啊啊啊!”村民们吓坏了,纷纷后腿。
母子俩落在地上,他们其实并不是从坑里自己跳出来,而是被一股力道给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