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朗满脸推笑,重新舒舒服服地躺进豪华按摩椅,难掩兴奋地说:“小穆先前带来的,上次你妈提了一嘴我腰疼,这孩子就给我订做了这玩意,不得不说,躺在上面是真的舒服。”
“啊,”宋闻舟竟不知道这事,穆迟还真是瞒着他做了不少讨父母欢心的事,“舒服就行。”
“吃饭啦。”任素仪在餐厅里喊了一声。
宋家父子一前一后走过去,四张椅子都摆在适合入坐的距离,穆迟正半弯着腰往小碗里盛汤。
宋闻舟刚坐稳,一碗浓白的鱼汤就放到他面前。
穆迟在旁边坐下,感受到宋闻舟的视线后转头朝他露齿一笑,“快尝尝。”
对面的任素仪将他俩的动作尽收眼底,笑着帮穆迟解释:“小穆亲手炖的,说是你最喜欢这种鲫鱼汤。”
“嗯。”宋闻舟眨了眨眼睛,低头尝了一口。
“好喝吗?”穆迟期待地问。
“很好喝。”宋闻舟埋着头说。
好喝到他差点落泪。
离开穆迟身边的这一个月里,他不知道有多怀念穆迟的手艺,穆迟的偏爱,穆迟的一切。
好几次夜深人静,他从梦中醒来,恍惚间伸手碰不到熟悉的体温,睡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时宋闻舟好想厚着脸皮回到原来的小窝,钻进穆迟的怀里,拉过他的双臂环抱自己,方能酣睡到天明。
这份难言之隐倘若无处诉说便也罢了,可穆迟对他的关爱太过明显毫无保留,一旦有了这一丝宣泄口,委屈便再也止不住。
宋闻舟三两下就将一碗鱼汤喝得干干净净。
穆迟见他爱喝,心生欢喜,不多时又给他添上一碗,缓缓道:“慢点喝,养胃。”
说起这个穆迟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从前他听见任素仪叫宋闻舟的小名“粥粥”,便也学着这样喊,同音的关系他一直没发现自己以为的“舟舟”是错误的,宋闻舟也从不纠正他,导致他舟舟来舟舟去地喊了好几年。
直到后来宋闻舟的父母慢慢接受他俩谈恋爱的事实,他为了让任素仪和宋承朗更加放心地将宋闻舟交给他,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跟任素仪学做宋闻舟喜欢吃的饭菜。
某次煮粥时任素仪偶然跟他提起“粥粥”这个小名的由来——小时候宋闻舟胃不好,几乎每天的早餐都是煮得软烂的粥,穆迟才知道自己一直领悟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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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饭没吃两口,宋承朗突然起身离开餐桌,其余三人也停下筷子,莫名地看着他。
宋承朗径直走到酒柜旁,挑挑选选取出一瓶红酒,返回餐桌时主动向任素仪解释道:“孩子们好久没来了,让小穆陪我喝两杯。”
年轻时宋承朗工作太拼,应酬不断,导致酒喝多了现在血压偏高,于是任素仪管着他不让多喝酒,但总归不能完全脱离商场交际,只能能推则推。
说起来,他已有许久没尝过酒味,今天心情好,兴致来了想和家人碰碰杯。
然而宋闻舟由于胃不太好的关系是滴酒不沾的,任素仪前些年还会偶尔陪他尽尽兴,近年来限制他喝酒都来不及,更别说陪他一起。
如今这家里面唯一可以和他喝两杯的也只有穆迟了。
其实,自家儿子当初拧着劲非要谈个男朋友,也不是没有好处哈。
“喝吧喝吧,悠着点就行。”任素仪今日也挺高兴,难得地纵容丈夫一回。
穆迟起身接过宋承朗手上的干白,打开后斟了两杯,同“老丈人”对饮。
酒精容易使人敞开心扉,只一杯酒下肚,宋承朗的话便多了起来。
在宋闻舟的记忆中,父亲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在他们这个家庭里,一向是任素仪担任慈母的角色,宋承朗虽也称不上严厉,但很少有和他交心的时候,往往做的比说的多得多。
可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长大成人,独立生活离开了自己身边,宋承朗渐渐地变得感性许多。
宋闻舟一开始还不觉得,任素仪每每在电话里让他带穆迟回家吃饭,说是宋承朗念叨着想他了,他还以为是任素仪自己想他拿父亲做借口。
后来慢慢从各种小细节发现任素仪说的好像是真的,宋承朗的确会想他,只不过别扭地不好意思自己说出口。
宋闻舟把这份别扭理解为“默默付出是男人的浪漫”,但其实不全是……
宋承朗轻咳一声,“闻舟,还有小穆。”
宋闻舟和穆迟一齐抬头看他,见父亲欲言又止的模样,宋闻舟疑惑问:“爸,怎么啦?”
宋承朗捏着杯子,不太自然地说:“从前我那样阻挠你们,说过许多不好听的话,希望你们别记恨我啊。”
“你说什么呢爸。”宋闻舟拧起眉毛。
“怎么会……”穆迟同时道。
“别急,听我说完,”宋承朗打断他们,“我并不后悔当初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我的出发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就是希望我的闻舟过得好,过得快乐,所以我和你妈坚持过后还是妥协了。”
他停顿了下笑着补充道:“幸好,幸好小穆也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放心了,只要你们俩以后和和美美的,别的人别的事都不用管,我和你妈永远都不会站在你们的对立面。”
“爸……”宋闻舟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爸妈,你们放心,”穆迟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宋闻舟的手,认真道,“即使我的生命格式化了,粥粥在我心中也是永远无法卸载的那个软件。”
“……”宋闻舟忘记了感动,“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就是我永远爱你啊。”穆迟当着人父母的面也不知道收敛。
宋闻舟红着耳朵正要说道说道他,被宋承朗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好!”宋承朗朝穆迟举起杯子,“我也希望能有幸一辈子听你叫这声爸,来,再喝一杯。”
任素仪在一旁紧跟着说:“最后一杯。”
一顿饭边聊边吃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宋闻舟在穆迟和父亲交谈的间隙推了推他的手臂,小声提醒:“咱是不是该让爸切蛋糕了,吃完好回家。”
“嗯?”穆迟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想回家了?”
“还回什么家?”他说的话被任素仪听了去,“今晚就在这儿歇了呗。”
“明天还要上班呢。”宋闻舟底气不足地说。
其实主要是他和穆迟目前不明不白的关系,让穆迟睡客房说不过去,但要是像以前留宿这边一样睡一起,又似乎……不大对劲。
“从这里去上班不行吗?要换衣服的话这里也不是没有,我都给你们洗干净挂衣柜里了。”任素仪不明所以地问。
从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也不是不行,”穆迟抢先回答,但看了看宋闻舟的眼色又不情不愿地补充,“……吧?”
“别折腾了,”宋承朗加入劝说行列,“就在这睡,正好小穆再陪我说说话。”
三比一,宋闻舟无话可说。
他偷偷瞪了穆迟一眼,都怪他不配合自己。
要是穆迟说有事要走,他爸妈铁定不会阻拦。
穆迟毫不心虚地回视,没错,他就是不想今晚离开后和宋闻舟分道扬镳,留下来在爸妈的眼皮底下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跟宋闻舟睡一间屋子。
他是耍了心眼,但是拜托,是宋闻舟自己说要追他的,那他占点小便宜怎么了?
穆迟勾着唇心想:你瞪我又如何?再怎么瞪我晚上依旧能爬你的床。
夜晚,穆迟如愿在任素仪的嘱咐声中跟着宋闻舟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较六年前有了一些改变。
他们俩的恋情得到宋闻舟父母的接受并且穆迟多次上门取得二老欢心留宿后,宋闻舟原来的单人床就被任素仪换成了足够两个成年男人睡觉不拥挤的大床。
书桌的位置挪动过,上面多了一些穆迟使用过的书籍以及电子产品,都是以前睡在这里的时候落下的。
原先的单人椅也换成了长方形皮制长凳,二人可以一同坐在上面办公或者看书。
一进屋,宋闻舟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问:“你先前没看懂我给你使的眼色吗?”
“没有哎,”穆迟茫然地说,“我可能是有点醉了,脑袋反应不够快。”
宋闻舟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你又装。”
他可是亲眼看见的,两人就喝了那么一点。
“真的,“穆迟装模作样地揉揉太阳穴,“爸爸收藏的干白比较上头。”
“……算了。”反正留都留下来了,宋闻舟懒得再与他争论,转身走到衣柜旁寻找换洗的衣物。
宋闻舟抽出两套睡衣,分别举在两只手上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这种画面已经许久没出现过了,穆迟倍感幸福,舔舔唇道:“你先吧,我突然感觉有点渴,要出去倒杯水。”
“哦。”宋闻舟点点头,将稍大一些的那套睡衣扔到床上,留下小的自己穿。
穆迟在厨房里喝了满满一杯冰水,回去的时候宋闻舟已经进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淅淅沥沥的水声通过薄薄的门板传出,刺激着穆迟的神经,他恍然间还真觉得自己醉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