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都记得,我没失忆,说我不记得你了,是我骗你的。”虞琛轻声说,他看上去有些不安,眼睛带着躲闪,本就绵软的声音现在更软了些。
盛明空先是愣了下,接着却是抬起手放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从心底沉了下去,其实他早已有了一点猜测,虞琛的表演并不是完美无缝,只是他太懦弱了,不敢去相信罢了。
那个不敢相信的事情终于被人亲口证实,盛明空眨了下眼,也终于认清,他和虞琛是真的一点也不可能了。
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没有人会再像幼时那样强迫他去讲述谎言,让他所有付出感情的人都离他而去。
他早就长大,没有人有能力这样对他了,造成这样的结果,全部都是因为他自己,他怪不得别人,也没有资格去怪别人。
虞琛抬眼,脑袋上的手感受到他的动作,已经离开,那个高大的男人看着他,勾了下唇,然后对他说:“这样很好,叔叔阿姨不用担心你被其他人欺负了。”
“不过,下次如果有人像我这么对你,小琛,别再像这一次一样这么执着了,他不值得。”
盛明空默默在心里说了句:我也不值得,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跟小猫的手绳,放在虞琛的膝盖上,没再说话,转过身,出了门。
虞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心里是说不清楚的感受,他拿起膝盖上的手绳,红色的细绳编出的,一个木头雕出的小猫正歪着脑袋看他。
木头的小挂件上似乎还残留着盛明空的体温,是温热的。
虞琛将手绳放进一边的小包里,残留着最后一点热度的小猫挂坠被冰冷的皮质盖住,没入了黑暗。
他抬起手腕,表盘上的指针指向了晚上六点钟,他打开门,没有了房门的阻挡,终于能听见盛明空房间传出来的动静。
他抬起手,敲了两下对面的门,很快,盛明空出现在眼前。
“你在干什么?”虞琛问道。
“收拾东西,你不用多想,小周已经打了一上午电话了。”盛明空说,小周是他的秘书,之前加了再多的班,有了急事,还是需要他回去当面处理的。
虞琛点点头,又问道:“你不吃完饭再回去嘛?”
盛明空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了一下,将心底涌现出的一点欢喜又硬生生压了下去,他说:“好,稍等。”
房门关上,再一次打开时,盛明空将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拉出房间,放进汽车的后备箱,才对虞琛说:“你想去哪里?”
“山顶那一家吧。”虞琛说。
汽车稳稳开向目的地,山上酒店的服务生还记得他们,朝他们笑了笑,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不过今天,这是吵架啦?”
“不是,我们是朋友。”虞琛说着看了眼盛明空,他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察觉到虞琛的视线,转过头,眼神带着疑问。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误会了。”服务生抱歉地说。
“没关系。”虞琛说。
盛明空猜到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抬起头,朝服务生笑了笑,接着转向虞琛说:“点好了吗?”
盛明空知道这或许就是他和虞琛最后的单人相处时间了,他没什么胃口,动作很慢,尽力拖延着两人的相处时间。
一顿饭结束,盛明空将虞琛送回酒店,他趴在方向盘上许久,大脑像是一片空白,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再反应过来时,天早就黑透了。
他发动车子,没朝公司去,直接开往了郎清苑的房子,在那套房的旁边,是虞琛一家住的地方,此时,没有灯光,黑漆漆的。
他看了一眼,呼朝自己家走过去,盛父盛母都还未睡,见到他突然回来,吃了一惊。
盛明空没看他们,笔直朝着二楼的房间走过去,他将还留在这里的最后一点和虞琛有关的东西都整理好,抱着一个大纸箱子,又匆匆离开了。
盛父盛母看完他的全过程,面面相觑片刻,谁也没出口去问,只当做没看见继续自己的事了。
盛明空回到清水园自己的房,他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都摆好在那个那个橱窗里,橱窗中的东西本就多,又装下这些,显得满满当当。
从幼时,到如今,所有的回忆都摆放在一个小小的橱窗里,从头看到尾,就看完了二十年,也看完了他们两人的全部。
他靠在椅子上,眼睛看着橱窗,里面是浓郁的黑色雾气,眉头始终紧皱着,他突然有些害怕明天的到来。
因为明天,虞母可能会跟他说婚约的事情。
明天,他就该履行诺言,和虞琛再没有一点关系了。
第32章
枯坐一整夜,盛明空看着窗口透进来的光一点点照亮橱窗,淹没在黑暗中的小东西们逐渐显露出模样,一只趴着的小猫摆件,一个自己捏的卡通人偶……
从九岁延续到二十六岁这一年。
虞琛说他不知道盛明空喜欢什么,所以他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送给他。
盛明空还记得第一年从三岁的虞琛手中收到一个棒棒糖时的场景,也正是那一年,他和虞琛才真正关系难以分解,才将虞琛看成他的所有。
被警察从绑匪手中解救出来的盛明空,眼中黑漆漆的,投不进一丝的光亮,他不哭不闹,淡定地就像是刚从学校上完课。
躺在空荡荡的医院,他听着保姆王妈安慰说:“爸爸妈妈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他们工作太忙了,等明天,他们就会回来的。”
盛明空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记忆中他好像没怎么难受,因为很快就看见虞叔叔和张阿姨带着虞琛过来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邻居,关系也一般,他只见过虞琛一两次。
但只见过一两次的小虞琛哭唧唧地趴在他怀里,看着他身上包扎的伤口,小心指着问他:“明空哥哥,你疼不疼。”
盛明空清楚地知道不管那时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他都会这么关心。
但这种人人都有的关心,盛明空只从他的身上收到过,虞琛的一个随意小举动,就是他未曾接收到的。
不可避免的,他的生命中从此出现了一个柔软的人,但他们很少见面,盛明空只能通过盛母偶尔地带他出去参加聚会而见到虞琛。
所以,即便他无疑中听见盛父盛母说虞家的企业越来越强盛,需要交好后,依旧对骗他说为了他而搬去虞家旁的母亲说:“谢谢妈妈。”
过往的记忆一一回忆后,盛明空才发现自己记得是那么清晰,每一幕都好像发生在眼前。
他头枕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眼前,一夜没有合上的眼睛布满血丝,干涩疲惫地想留下眼泪。
过去如何如何在这个时候都没有任何意义,他想着要保护一辈子的人被他轻手伤害,他们之间很快就要回归陌生关系。
手机铃声一声接着一声,盛明空欢心又害怕地看着来自秘书小周的铃声响起又挂断,终于,那个让他胆怯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他动作迟钝地接响电话,虞母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出来。
“明空啊,我听琛琛说你现在回公司了?”
盛明空闭上眼睛:“是。”
“我们也准备回去了,是这样的,度假呢已经结束了,关于我们之前说的婚约的事情……”虞母没再继续说下去,但盛明空知道她的意思。
他没有立刻回话,过了一阵子,才终于轻咳一声,开口道:“张姨,我知道了,我们找个时间把协议解除了吧。”
他说的近乎艰难,让另一边的虞母也有些难受,叹了一口气说:“明空,阿姨其实是觉得你和琛琛挺合适的,只是结婚这种事情,还是得遵循琛琛的意思,你们两,可能还是有缘无分啊。”
的确是有缘无分,只是这个分是被他盛明空亲手给断了的。
他配不上小琛,所以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解除订婚协议的时间被定在了小婷结婚之后的日子,盛明空捏了下眉心,等待凌迟的时间总是最为煎熬。
让他只能惧怕却又逃避地不去想这件事情。
度假结束,尽管时间不长,但虞琛回到家里是竟然发现自己对家还有些怀念。
虞父虞母去公司处理事情,家里便只有虞琛一个人,他正准备开始他许久未曾碰过的手工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阵急促的门铃声。
虞琛走下楼,保姆阿姨已经轻声跟他说:“盛先生夫妻过来了。”
虞琛点点头,走向坐着两人的会客厅,说:“盛叔叔,顾阿姨,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琛琛啊,我有件事想问你,最近有没有看见你明空哥哥?”盛母笑着问道。
虞琛摇摇头,将保姆阿姨端来的茶水放在两人身前,他很少听见盛母盛父问起盛明空的事情,很多时候,其实他搞不清楚盛明空和家里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阿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跟你阿姨一直联系不上他,公司那边说他请了长假,也不见他人影。”盛父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