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的庞有为松了气,真是老了比不过年轻人了:“江越,你小子…”
刚说了五个字就大喘气,据统计,这是庞有为本年度第一次长达十八米的高强度运动,给这位年过五十的老人带来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他…睡着了。”
刚刚还在挣扎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施泽宇腾出另一只手,将人双手抱了起来,他甚至能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庞有为心下一惊:“快,快送他去医务室,不对,先送去心里咨询室,都愣着干嘛,让道啊,你们找个人去通知李老师叫家长。”
被随手一指的徐一啸:为什么又是我,不能因为我装的像一个纯良的好学生,就一直逮着我使唤吧。
“叫谁的?”
庞有为此时急昏了头,对着徐一啸说道:“你觉得你表哥的父母能叫来吗?”
施泽宇没有多言,抱着江越先行一步,庞有为回过神急忙跟了上去。剩下的人群也一哄而散。
许依依皱眉,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捡起了照片,里面的江越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因为旁边是他们最喜欢的轩哥啊。
“许大小姐,帮我个忙吧。”
“不帮,你让帮忙的事那都是人干的吗?”
“你不是人吗?”
“…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歪的。”
“你看错了吧,歪的是你,换个方向侧身睡,左边脸都快压没了。”
“先说好,偷食堂的排骨,抢爱心巧克力,绑架小猫咪,以及给庞主任染头发这种事我可干不了。”
“这回简单,帮我把这个放到施泽宇课桌里。”
“你疯了,这么珍贵的东西…”
“嘘,一定要隐蔽,不能被人发现。”
肩膀微微颤抖,许依依面露凶光,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一想到自己像小偷一样,大晚上从三楼的窗户爬进去,她就觉得不值。
替自己的辛苦不值,也替江越的恋爱脑不值。想到这里,她无视上课铃声朝心理咨询室狂奔,妈的,今天就算是冒着在全校师生面前念检讨的风险,也一定要把江越的恋爱脑拔除!
‘我平等嫌弃每一个人。’
‘他们动过的地方喷十遍。’
‘你真的拿回去裱起来了?’
‘扔了。’
‘你知不知道,老是觊觎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喜欢的,很招人讨厌!’
‘我会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我的朋友,那你呢,你要送我什么?’
‘我是说你的行为很招人讨厌,并不是讨厌你的人。’
江越的额间渗出了冷汗,整个人蜷缩起来,看起来极其痛苦,嘴里喃喃道:“骗子,骗子,你讨厌我。”
夕阳西下,一个中年人牵着一个小孩,看着沙堆上荡着秋千的儿童,面色阴沉。
“小秋月,你想荡秋千吗?”
“想,可他们也在玩。”
“还记得老师说过的话吗?”
“记得,我喜欢的,我想要的都是我的,在别人手上一定是他偷的,要抢回来。”
“老师帮你抢回来。”
狂风刮过吹起来地上的沙砾,秋千上的小的孩子变成了秋月,中年人虔诚的蹲在小孩面前,面色扭曲。
“你看,你想要的老师帮你抢过来了,你的爸爸妈妈不爱你,你的哥哥嫌你烦,这个世界上你的亲人都不爱你,不,所有人都不会爱你的,他们都是骗子。只有老师,只有老师爱你,在乎你的想法,完成你的心愿,你要记住他们接近你都是有目的。”
‘小秋月,爱都是建立在欲望之上的。’
‘老师这么爱你,你是不是应该回报我。’
‘你要是不回报,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爱你了。’
“别过来。”江越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间的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下来,他如同劫后余生般的瘫了下来。
寂静的心理咨询室没有一个人,江越摸了摸干裂的嘴唇,伸手去拿水杯,却没有一点力气。
“咔嚓。”
水杯从手中滑落,弹起的玻璃碎片跌落在床边。江越想要开口叫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快要渴死了,明明很久都没有梦到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绝望。
好像,又感觉不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床边再次围满了人,江桦疯了一样的唤人,却只收到了一个木讷的嗯字。
庞有为和李秋兰满脸愁容,虽然学生本身就有病,但如果在学校出了事还是很难收场的。
施泽宇靠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目光深沉,正好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许依依。
“喂,冷漠的冰块,心理咨询室是在在这里吧,我围着每栋楼找了一个钟头,你可别告诉不是。”
“是。”
施泽宇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开口,许依依的火气蹭蹭往上涨,但凡你多说一个字,我都觉得江越起码没白努力。
“你杵在门口干什么,当门神啊!”
施泽宇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被赶出来的。”
许依依脑子一热,一脚踹开门,把施泽宇拉了进去:“不想进去就不想进去,少找借口,难不成还有人拦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和我们家秋月划清界限!”
江桦:“我不是让你走吗?”
庞有为:“不是让你先回去上课吗?”
李秋兰:“你们两个都旷课了吧,我记下了。”
还真有人拦着…
许依依当即放开了施泽宇的手腕,庞有为的眼神太尼玛奸了,看的她背后发毛,反正已经回本了,上面已经印上她的指印了,留下淤青更好。
“江越的东西掉了,我来还给他。”
许依依掏出照片,在众人的注视下放到了江越手上。
江桦看了一眼,皱眉道:“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出来?”
许依依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施泽宇,咬牙切齿的说道:“追星人,特意拿过来给我炫耀的。”
这就说的通了,江桦舒展眉头,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突然这样,也许是和这个丢了有关系。”
他拿起照片,在江越的眼前晃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照片里面是什么?”施泽宇问道。
江越突然有了反应,他伸手抓住了照片,看着上面的景象,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流了出来。如同断线一般越来越汹涌。
“为什么没有一点声音?”许依依没有在场的人镇定,她指着江越问道,“都哭成这样了,是怎么做到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施泽宇掏出手帕想要上前,却无法忽视挡在他面前的三个人影,只能待在原地,无法寸进。
亲眼看着江桦把人背了出去:“我弟弟可能要请长假,手续之后再办。我不同意他留级,更没指望他还会学成。”
“砰。”
是江桦离去关门的声音。施泽宇站在原地,握紧了手帕,看了一眼窗外离去的人,然后,疯了一样跑了出去。
学校的路错综复杂,施泽宇抄近道追了上去,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出校门的车。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力在后面狂追。
江桦看着后视镜上的小子,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偏偏遇上红灯,他拍了一下方向盘,停靠在路边,熄火,下车。
施泽宇从后面跑了上来,停下来的时候累得脸色煞白。
“你不要命了?”
施泽宇抚向胸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江桦笑了,他刚来的时候怕吵到江越休息,人都去了办公室讨论,原本以为这小子会乖乖待在咨询室,没想到跑去偷听了。
“同学,朋友,他是倒在我怀里的,我想我有权知道。”
面对施泽宇坚定的眼神,江桦看了一眼车窗内的江越:“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变成这样很有可能是因为你。我当时和你说他很危险是存了让你知难而退的心,偏执型精神病不会伤人,但却会极易被人伤害。可福福的身上不只这一种病。如果今天的事真的是因为你,我保证,你今后是真的危险!”
--------------------
作者有话要说:
江越是真的很喜欢,跨越情感障碍,心理疾病跌跌撞撞的奔向施泽宇,但他自己不知道。
第20章
“他不会伤害我。”
“别做梦了,你永远不知道躁郁的人能做出什么。所以,就停在这里,别再往前了。”
施泽宇感觉头顶冰冰的,细小的雪花又飘了下来,快到四月了,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他把目光移到车窗上,却被纷乱的自小雪花扰乱了视线,真的很想再见,最后一面。
然后,在江桦上车后,他冲了上去。
红灯闪烁,时间进入倒计时,施泽宇一下一下的拍打着车窗,呼唤着里面的人。
朦胧中,江越有了一丝感应,他转头望去,无声的泪水还流淌在脸上,隔着车窗将手掌对了上去。
下一秒,油门发动,两人从车窗上划过。施泽宇起身去追,直到车影消失在视线内,他才抚着胸口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