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在意些什么。
譬如这盆怎么着也不想给她的绣球花。
“要。”遇上这件事,夏糖又软了下来。
裴慕西挑了挑眉心,便又伸手,柔软的掌心相贴,有一瞬间身体里有隐隐压抑着的东西在叫嚣。
她尽量避免着不小心的身体接触。
在夏糖上车在车上安全坐下的那一秒,也很快松手,便感知到那种隐秘的叫嚣在她身体里不舍地褪去。
但仍有些不适。
裴慕西将自己刚刚从夏糖卫衣兜里掏出来的那罐酒的拉环打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入喉,似乎只有这样才让她稍微好受一些。
喝都喝完了,她才说,
“借我喝一口。”
夏糖温软地望了她一眼,便又重新把那盆放在车顶的花抱在身上,没对她的行为表示任何不满。
裴慕西喝了两口酒,看着夏糖身上被花盆蹭脏的痕迹,上衣衣角和裤子上都被蹭上了灰灰的痕迹,可夏糖还是执拗地抱着。
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连着耳朵尖尖这一块皮肤都是红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红透的番茄。
“以后少喝酒。”裴慕西忍不住嘱咐,“就算是喝了,也不要出来乱晃……”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说教,便又改口说,
“可以直接打电话让我来找你,不需要自己来找我。”
夏糖看她一眼,动作迟缓地点了点头,乖乖说了一句“好”,便又转过头去,抬头看了看,跳跃了话题,
“今天的月亮好漂亮。”
裴慕西也跟着她的视线往上看,便也看到了那个硕大的月亮,兴许是上了车顶的关系,月亮也似乎离她们更近。
“是挺漂亮的。”她这么说着。
夏糖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静了几秒,视线直直地盯着月亮,然后说,
“姐姐,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么晚来找你做什么?”
裴慕西收回视线,看着她柔软的侧脸轮廓,“不是已经问了吗?”
夏糖看她,愣住,如水似雾的眸光摇摇晃晃。
“在电话里就问了。”裴慕西提醒她。
“噢噢……是这样,我不小心忘了……”夏糖轻轻说,然后抬起微微带粉的指尖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发丝,愣愣地盯了一会自己手里抱着的花盆,才摇着头说,
“都不是。”
“什么?”裴慕西下意识问。
夏糖语速有些缓慢,“不是和室友吵架,也不是和我妈吵架,虽然很担心姐姐,但是我过来的原因,也不是这个。”
裴慕西凝视着她过于缓慢的反应,扬起唇角笑,
“你喝醉了,夏糖。”
“喝醉了所以才过来找我,可能你明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就像我那天一样。”
所以她应该像夏糖在那天对待她一样,对醉酒的夏糖保持应有的耐心,不管夏糖想做什么,她都得满足她。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借口来找你。”夏糖说着,吐字开始变得有些含糊,但也仍然没有看她。
裴慕西看着她,怕她等下一头栽下去,便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听到夏糖的话,她也只是轻松地回答,
“不是说好了,只要想见我就能见,不需要找借口吗?”
夏糖顺着她的动作往她这边移了移,然后慢吞吞地扭头,看过来,然后又歪了歪头,乖乖说,
“那可能是我忘了。”
“嗯,可能是。”裴慕西嘴角带笑,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刺激性的气泡涌入喉中,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有些莫名的舒畅。
“可能你明天就什么都忘了。”她多喝了几口酒,便随意地说了一句。
可听的人似乎并不随意。
“不会的,我不会忘的。”夏糖十分肯定地说。
裴慕西挑了挑眉,点点头,表示自己很相信夏糖的话,她从不和醉酒的人讲道理。
“姐姐,其实我今天来是有想问你的事的。”夏糖又说。
裴慕西望着她,“什么事?”
夏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指了指她手中拿着的易拉罐,乖乖软软地请求,“我可以再喝一口酒再说吗?”
裴慕西有几分迟疑,她不确定再给夏糖喝酒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可似乎要是她不给夏糖,夏糖便就会一直用这样柔软的眼神望她。
她对夏糖没有任何办法。
即便是醉酒的夏糖。
思考了几秒,她将酒递了过去,“少喝点。”
夏糖腾了一只手过来,接过易拉罐。
冰凉的指尖在易拉罐的水汽上相触,彼此都微秒地颤了一下,才倏地松开。
裴慕西抿了一下唇。
抬头发现夏糖已经仰头在喝酒,喝完一大口后鼓起腮帮子,然后一点点把酒吞下去,像只小仓鼠。
还是只不讲信用的小仓鼠。
明明说好只喝一口,还连着喝了好几口。
咕噜咕噜地把酒都喝完了,塞回来一个空空的易拉罐。
裴慕西握着自己手里空空的易拉罐,有些无奈,“不是说好只喝一口吗?”
夏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又紧紧抱住自己腿上的花盆,弯眼笑了一下,眸底醉意氤氲,跳跃地回到自己刚刚提到的话题上,
“我刚刚说想问姐姐一件事。”
“嗯,什么事。”裴慕西将空了的易拉罐放在旁边。
“其实有两件事。”夏糖突如其来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裴慕西挑了挑眉心,看她,“你先说第一件,不急。”
她很有耐心,在对待夏糖和她的交流上一向如此。
“我要出国了,姐姐。”夏糖望了过来。
似是往平静的潭面砸了一个石头进去,连拂过空气的月光都泛起了涟漪。
裴慕西动作顿了几秒,仰头喝了一口酒,嗓音却仍然还是有些干,
“什么时候?”
夏糖老实回答,“明年下半年,要出国念书,学校的交换生名额,要去两年。”
“两年……”裴慕西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很轻,“挺好的,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她这么说着,便也伸手去笑着揉了揉夏糖的头,
“没关系,我不走。”
她突然想到为什么夏糖要抱着花来给她说这件事,还是在这个时间点,也许是担心回来之后看不到她。
就像以前那次一样。
夏糖“嗯”了一声,垂下眼睫,有些难过地说,“我不担心姐姐会走,只是觉得自己要出国了,但还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在出国之前去做。”
裴慕西了然,“这是你今天要说的第二件事?”
夏糖抬起眼,眸光颤了一下,“第二件事是一个情感问题。”
缩在兜里的指尖突兀地一颤,裴慕西问,
“什么情感问题。”
夏糖没有再看她,只盯着自己手里的花,直愣愣地盯着好一会,才语速缓慢地说,
“我想给我喜欢的那个人表白。”
这句话很干脆利落。
干脆利落到让裴慕西在听到的那一秒,就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但夏糖见她没反应,便又软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于是。
裴慕西接下来的反应是几乎滞住的呼吸,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夏糖,意识到夏糖并没有胡言乱语之后,艰难地控制住自己蜷缩着的手指,说,
“然后呢?”
她似乎只能说得出这三个字。
这件事来得太急,太汹涌,她并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应该产生怎样的反应。
一瞬间,有很多的想法涌来。
繁杂的思绪开始漫无目的地弥漫。
可偏偏,她无法控制,所以她只能尽量屏住自己颤抖着的呼吸,说出这三个字,然后等待夏糖给予她的审判。
“然后……”夏糖终于出了声,大概是醉酒的原因,她的视线直得莫名有些过分,一眼都没看裴慕西,
“我觉得表白了的话,肯定会被拒绝,但是如果要是一直不表白的话,又肯定会被她一直当成妹妹,也没办法把自己的心意明确地传达给她,然后我又想着我过阵子要出国了,这两年都没办法长时间留在国内,这时候和她表白是不是不太合适……”
说到这里,她声音越来越轻,甚至停顿了几秒,才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我到底要不要和她表白呢?”
裴慕西愣住,她没有错过夏糖这段话里某个有指向性的词语,暴露在外的手无法控制地用力,捏扁了那个空空的易拉罐。
月光似乎沉到了底,将她们两个彻底笼罩在一起。
夏糖柔软的脸被映得发光,像喝了酒的月亮,她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手里的植物,似乎正在等待着裴慕西给她指明方向。
但是。
这是一个裴慕西很难回答的问题,至少以她目前的情感经历,以及以她目前的情感状态,她很难给想要去表白的夏糖指引方向。
因为她贪心地、自私地希望:
夏糖不要表白。
但是她听到自己用着有些干涩的嗓音说,
“实在喜欢的话,也没什么办法控制。”
“出国什么的,不太重要,毕竟也才两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