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悠悠地说着,瞥过去,
“还不够浪漫和幼稚吗?”
整个下午,裴慕西和浪漫且幼稚的周湛,逛遍了周围的所有街道和小店,最后在加州的晚霞中,周湛被她刚结束工作的恋人接走。
告别的时候,裴慕西直接说,
“回国再见。”
周湛撇了撇嘴,似乎被她一针见血的话所触动到,有些不服气,可又在恋人柔软的怀抱中被融化,没空和裴慕西掰扯。
裴慕西看着她们两个上车,笑得有些愉悦。
和夏糖约在学校附近的某条街道见面。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裴慕西并不无聊,甚至在某家街边小店买了简单的油画棒和纸张,坐在街边的长椅上,试图描摹出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
橘橙粉调的晚霞,仿若融入了世上所有鲜艳的色彩,马路边闪烁着的信号灯,来来往往的车灯在霓虹夜景里散着朦胧却明亮的光晕,像无数个与夕阳并肩的小小月亮。
有很多个影子在帽檐下来来去去。
裴慕西有些专心地观察着地上的影子,像她以前做的那样,但不同的是,这次她却试图将这个陌生街道的所有影子描摹出来。
熙来攘往的影子,在车灯和路灯下摇晃。
略微低头,视野被帽檐遮挡三分之一的视野。
在仅剩的三分之二视野里,她拥有着十足的耐心,在此守候专属于某个蓬勃身影的影子。
她的耐心没有被晚霞辜负。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和晚霞沉在城市的霓虹中。
有个最独特的影子出现在视野里。
车灯光线摇曳,放慢了世界的步调,柔软纤细的人影,出现在树影和车影中间,蓬勃跳跃,有些扎眼。
带着流动的空气,一步步靠近她。
裴慕西注视着地上的影子,没有抬头,却像是某种奇妙的心电感应,有个声音在无比坚定地告诉她:
这是夏糖。
在影子在面前站定的那一秒,雀跃却具有流动感的呼吸也顺着陌生的风被递到耳边。
最后一笔画完。
裴慕西抬起头,帽檐被遮挡的视野完全被掀开,于是迎上了夏糖柔软明亮的视线。
在这一瞬间,她笑了出来。
夏糖也弯了弯眼,朝她笑,
“姐姐,你在做什么?”
裴慕西微仰下巴,正想回答夏糖的问题,下一秒却看到夏糖微微弯腰,拿起她手里的画,看了几秒后。
夏糖把画还给她,低头凑了过来,微微侧脸,眸子里映衬着四溢的车灯光束和明润的碎光。
短暂的几秒钟对视,却在这个夜晚显得有些漫长。
裴慕西轻笑,歪了歪头,没打算说话。
只就这样抬眼看着她。
夏糖轻轻咬了一下唇,喊她,
“姐姐……”
“嗯?”裴慕西放轻声音,微微抬头,下一秒脸被微凉的手指捧着,下颌被轻轻摩挲,似有热度在脸上弥漫。
“我想亲你。”夏糖望着她,直白又纯真地说。
裴慕西忍不住笑了一下,胸腔微微抖动,眸光在溢满的光线和摇晃的阴影中流转,笑意弥漫在周遭。
被风漾起来,像钩子似的。
勾人又性感。
在夜晚有些凉的夜风里,夏糖觉得自己应该是得到了某种暗示,便带着微热的呼吸,双手捧住裴慕西的脸,轻软地衔住了她的唇,动作很轻,却又带着无穷无尽的珍视。
帽檐下的视野几乎完全被夏糖所占据。
裴慕西拿起刚刚画好的画,遮挡住她们这个缱绻而湿润的吻,这是一幅只有影子的画,却能看得出某个刚刚到来的影子在这幅画里的特殊。
唇齿相依的那一秒。
裴慕西将自己没说出后的答案改变。
夏糖问她在做什么。
她本来要说,只是随便画一画。
但现在她想,如果这幅画要被带回去展览的话,那么展览时的小注一定是:
在加州某个充盈的夜晚,我画了一幅只有影子的画。
这幅画的主人公跨越被车灯装扮成的无数个小小月亮,将我帽檐下的视野点亮,然后在此吻我。
我将她抱住,决心永远被她掳走。
作者有话说:
这里和开篇的看影子也是呼应的哦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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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秒
回国之后。
裴慕西开始期待冬天的到来。
因为有着某个约定的存在, 所以每个季节也有了特殊的期待,以及某种非同寻常的意义。
和夏糖约好见面的日期之后。
裴慕西收到了某个位于华盛顿的画展入场券,来自又查阅了很多资料并且每天旁敲侧击的夏糖, 但夏糖临近期末,有一场重要的学期考试, 没办法陪她过去。
“没关系,我又不是什么二十五岁的小孩了。”裴慕西在电话里轻松地开着玩笑,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自己看场画展再正常不过。”
“……好吧。”
夏糖的声音闷闷的,却又忍不住嘱咐她, “听说华盛顿要下雪, 姐姐你记得多穿点衣服。”
“嗯, 知道。”裴慕西顺口应着, 忽然发现夏糖和她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大人口吻, 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姐姐笑什么?”夏糖察觉到了她抑制不住的笑意,有些不满。
裴慕西的笑意仍旧没有收敛,等笑够了,等那边的夏糖开始发出委屈的哼唧声了, 她才说,
“就是觉得你忽然一下就长大了。”
好似二十岁和十九岁真的有着质的飞跃。
就像她的二十六岁和二十五岁,也有着某种变化。
“但是姐姐好像没有长大。”夏糖接过她的话,“还是个小孩儿。”
“小孩儿。”裴慕西重复。
“小孩儿。”夏糖有些费劲地跟着她重复, 语调在每次纠正中进步明显,却又会在下一次被打回原形。
但是她仍然爱用这个词来形容裴慕西, 在她眼里, 比起二十岁的自己, 二十六岁的裴慕西好似更适合被用这个词语来形容。
可裴慕西不应。
“小孩儿。”夏糖又重新说了一遍, 像是在喊着裴慕西,又像只是想把这个称呼变成她们中间某种特殊的暗号,嗓音里沁着甜蜜的笑意。
兴冲冲地重复了几遍后,她没听到裴慕西应下这个称呼,也不恼,只放轻了声音,将话题转移到裴慕西之前的话上,
“不是我长大了,是姐姐一直在等我。”
裴慕西没有说话,只将自己刻意放轻的呼吸声传过去,静候着夏糖把话继续说下去。
可夏糖却毫无征兆地说,“姐姐,你抬头看看月亮。”
“嗯?”
裴慕西感到疑惑,却还是顺着夏糖的话,往天边望过去,南广的冬天也仍旧有着皎洁明亮的月亮,在低垂的夜幕下,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流光四溢。
风拂面的那一秒,她听到夏糖轻轻说,
“以前我总是觉得姐姐是月亮,仰望着你,循着你的脚步,被你带领着,迎接这个世界。后来有一阵子,姐姐总说,是我在引导着你,我在支撑着你。”
“我以前觉得这种说法很浪漫,但现在,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我希望我们谁都不要是那个悬挂在天上的月亮,而是希望……”
说着,她笑了笑,嗓音里充盈着烂漫的情绪,
“我能一直和姐姐并肩,被同一个月亮所指引,也仰望着同一个月亮。”
月亮自古以来都是一个极为浪漫的意象,承载了许多人的丰富情感,而现在,这个意象被夏糖赋予全新的意义。
裴慕西很满意这种仅对于她们特殊的意义。
仿若不管她们身处于世界的哪个角落,却总是能被同一个月亮所指引,然后毫无理由地奔向对方。
因为月亮春夏秋冬都在。
因为月亮贯穿东南西北。
去到华盛顿的那天是个好天气,这让裴慕西怀疑天气预报是否有误,实际上,在得知华盛顿会在这几天下雪之后,她隐隐有些期待。
毕竟她已经许久没亲眼见过雪。
画展二十四小时开放,裴慕西去到的时间比较晚,整个厅内只零星地站着几个金发碧眼的人。
来之前,裴慕西看到了画家的介绍。
一位专画海浪的画家,被展出的画色彩并不复杂,笔触却精雕细琢,堆叠成很多幅生动蓬勃的画。
她盯着其中最突出的一幅,也许只是她眼中最突出的一幅。
水珠飞溅,海浪流动,像是一个漂浮在海面时能看到的画面,光影,角度,细节都被勾勒出勃勃生机,柔和的灯光投射出立体的光影,将外泄的朝气和生命力跃然纸上。
作品名字叫《风》。
明明画的是海,作品名字却叫《风》。
但所有人应该都能看到这幅画里的风,飘摇又自在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