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糖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裴慕西有些无奈,只好自己将酒一饮而尽,“等会找代驾。”
于是酒杯里只剩下一颗光秃秃还没完全融化的糖果,甚至还在透明的酒杯里摇摇晃晃。
夏糖鼓起腮帮子,“二十岁生日,我的女朋友还不让我喝酒。”
“二十岁生日,你有正事要做。”裴慕西耐心地劝慰她,“不能喝得太醉。”
“什么正事?”夏糖好奇地问。
裴慕西想了想,将自己准备好的项链为夏糖戴上,她特意在这一天,为夏糖选购了一条和自己手腕上手链相配的项链,可又并不是完全一致,黑色的月亮旁边还缀着一颗星星。
“二十岁生日快乐。”她重复。
夏糖有些欣喜地摸了摸项链,又摸了摸裴慕西手腕上戴着的手链,软乎乎地说,
“情侣款。”
她只看到了情侣款这个特征。
裴慕西笑着和她在桌下牵手,“嗯,情侣款。”
夜灯的晕染下,夏糖的欢喜有些过于纯粹,裴慕西在这一瞬间想,大概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愿意给夏糖送珍贵的礼物。
因为夏糖热烈的回应,才是最为珍贵的宝藏。
在餐厅将裴慕西定制好的生日蛋糕推出来时,裴慕西为夏糖戴上生日帽,给她唱完生日歌,在她闭上眼双手合十时,又忍不住说,
“夏糖,你能不能实现我的一个愿望?”
这句话很奇怪,没有人会在对方生日的前提下,要求对方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是夏糖没有觉得奇怪,只弯着眼朝裴慕西笑,答应得轻轻松松,
“好啊~”
“我的愿望是,”裴慕西感觉自己正在被熨贴,“替你实现你在二十岁时需要实现的三个愿望。”
夏糖瞪大眼睛,有些疑惑,抿了抿唇,在蜡烛摇曳的灯光下湿润地注视着裴慕西,
“姐姐总是这样,明明是姐姐的愿望,却每次要替我实现愿望……”
裴慕西很想亲吻她,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就在餐厅的包间里,她走到夏糖身边,低下头,轻柔而动作放慢地亲吻她,一个不夹杂着任何情绪和想法的吻过后,裴慕西蹲了下来,凝视着夏糖纯粹的眼,说,
“我抱有某种私心,希望你的二十岁足够完美。”
“我知道任何人的二十岁都不会是完美的,却仍然希望你在艰难的时候,苦闷的时候,都不要逞强,可以肆意地依靠我……”
“但我也明白,你有一颗强大而柔韧的心脏,你是一个和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小孩,不希望事事都依赖我,我当然尊重并且理解你的想法,所以只要三个愿望就好。”
说着,她盯着夏糖眼底摇摇晃晃的光,亲吻夏糖眼尾冒出来的泪珠,嗓音像是这个夏夜刮过海面的风,
“任何形式的愿望,我都愿意为你实现。”
“毫无理由地实现。”
夏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咸湿的泪水中亲吻她的唇,分开之后,用着湿浸浸的眼看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地说,
“那等姐姐三十岁的时候,我也要为姐姐实现五个愿望。”
她实在是过分可爱,连这种事情都不愿意让步。
裴慕西只能抵着她的额头,笑着答应,
“好。”
夏糖最终没能马上许下三个愿望,大概是因为对于她这样不贪心的小孩来说,三个愿望实在有些多,足以贯穿她的整个二十岁。
裴慕西当然也不急。
比起夏糖真的许愿,她更希望夏糖一切都好。
如果现在就是最好的状态,她宁愿自己在夏糖身边起不到任何作用。
晚饭后,她们没急着回去,而是选择在路旁散散步来醒酒。大概是因为夏糖在,所以晚风也像是被碾了几颗软糖进去。
轻轻拂开,是甜丝丝的果香,夹杂着几分淡淡的酒精香气,吹得路边的树叶哗啦啦地跳起舞来。
风有些大,显得人走在路上时都是流动的。
不是晚风在吹,而是人在流动。
有些自在。
“头还晕不晕?”裴慕西担心夏糖喝了酒不舒服。
夏糖一只手抱着鲜艳的花束,却扭头看向她,“我只喝了一口。”
“你上次只喝了一瓶。”裴慕西说,“然后你就变成了一只仓鼠。”
夏糖有些不服气,“酒量就是需要慢慢锻炼的,没有谁生来就会喝酒,除非她被泡在酒缸里长大。”
“你不需要锻炼——”
裴慕西说着,夏糖突然转过身,往前走几步,尝试着在马路上倒退着走路,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喝醉。
灯光四溢,在她漂亮柔软的脸庞上流离,吹起她颈边的发,让她看起来像是在空中荡漾的明艳鲜花。
夏糖扬了扬下巴,却没有松开裴慕西的手。
于是。
她们就用这种有些奇怪的姿势在路上散步。
今天晚上的夏糖烂漫又兴奋。
周围的车晃晃悠悠地经过,车灯像是深海里的蓝,摇曳成蓝色的光束,描摹她们二十岁的色彩。
从今天起,她们都是精彩纷呈的二十岁。
“姐姐怎么不说让我小心点?”夏糖看起来有些兴奋,眉眼笑得开朗又甜软,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许是初临二十岁时的新奇感。
裴慕西牵紧她的手,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开始变得柔软,便跟着她笑,
“我不会让你摔倒,在这件事情上,我很有自信。”
她说着,攥紧了夏糖,
“因为我会牵住你。”
这个答案让夏糖很满意,她弯起的眼笑得更甚,握住裴慕西的手也像是小狗将所有的信任和坦诚交予了她,
“要一直一直一直牵住才行。”
她用了三个“一直”,像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强调和袒露自己希冀。
裴慕西牵紧她的手,学她说话,
“嗯,一直一直一直牵住。”
夏糖便笑,更加肆无忌惮地往后走,甚至身体还往后仰了仰,伸出另一只手感受着夏夜炽热的风,任由风拂过她纤细柔软的身体。
裴慕西看着夏糖,也许是酒精发生作用,她仿若透过夏糖的二十岁,看到了她自己的恣意又张扬的二十岁,
这种想法不讲道理,随着晚风入侵心脏,让她陷入某段怀念过去的回忆中。
如果有人说二十岁的夏糖和二十岁的裴慕西很像,裴慕西绝对会是第一个反对的那个。
直到夏糖捏了捏她的手指,用着柔软又明亮的目光望着她,“姐姐在想什么?”
“嗯……”裴慕西思考几秒,还是说了实话,“在回忆我的二十岁。”
“姐姐的二十岁很精彩。”夏糖提出了她的想法。
“精彩吗?”裴慕西望着她,“好像还好。”
“我记得那时候我有点羡慕姐姐。”夏糖说着,晃了晃裴慕西的手,“可能是因为我那时候太小了,不太懂二十岁到底是什么样子,也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姐姐看起来很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去做,并且都能够做得好,所有认识姐姐的人看起来都很喜欢姐姐。”
“听上去感觉不错。”裴慕西没有否认,“就是有些不太像我自己所认知的二十岁。”
“那姐姐觉得自己的二十岁是怎么样?”夏糖有些好奇,“就用三个词语来形容。”
裴慕西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在她们路过路边的花坛时给出答案,
“年轻,横冲直撞……”
说着,她发现这两个词听上去不算是褒义词,便又给自己加了一个褒义词,
“但很夏天。”
“夏天?”夏糖似乎不太明白夏天这个词语的含义。
裴慕西给她解释,“我想夏天这个词语足以代表很多意思,热烈,自由,蓬勃,海洋,它是一个没有限制的词语。”
就像夏糖这个词语一样,是一个足够充分的形容词。
“我明白了。”夏糖在摇摇晃晃的灯光下笑,带着灿烂的漂亮,“夏天是一个好词。”
“嗯,它是一个好词。”裴慕西说,“那你呢?”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形容自己的二十岁?”她生起了好奇心,“即使才刚刚开始。”
夏糖抿了一会唇,有些苦恼地思考了一会,给出答案,
“如果让我来形容的话,我希望我的二十岁会由三个词语构成,坚固,天真……”
说着,她笑了起来,在二十岁的第一个夏夜,稚气又烂漫地说,
“还有一个是,裴慕西。”
轻飘飘的三个词语被夏夜的蝉鸣滚落,好似滚到了已经种满玫瑰的孤岛上,带来无限的生机和柔软。
“不行。”裴慕西蹙起眉心,嗓音里却还是带着笑意,“那我得重说,这样显得我不够重视你。”
“可是姐姐的二十岁都已经过去了。”夏糖故意这样说。
“好像是……”裴慕西挑了挑眉心,故意逗她,“那我为你感到可惜,毕竟我的二十岁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二十岁的三个词语里,没有夏糖。”
“谁说的,我一点也不可惜。”
夏糖说得笃定,甚至在路边停下,在摇曳朦胧的光线中,隔着那束开得鲜艳的鲜花望她,牵紧她的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