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相比沉闷笨重的保温杯,裴斯云会更喜欢小熊保温杯——夏糖这样猜测。
果然。
裴斯云接过看了一眼后,笑了一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色缓和几分。
“先进来吧。”
裴斯云说着,把夏糖引到办公室沙发上坐下,然后把保温杯端端正正地放在桌边,“今天怎么想起来医院找我?”
夏糖摸着自己的膝盖,“就是来医院做体检,然后就顺便来看看裴阿姨。”
“你是来看我,来顺便做体检吧。”裴斯云给夏糖倒了杯水,坐在她对面,面色和蔼地说,“体检结果怎么样?”
“还没出来。”夏糖抿唇,仍然有些局促。
裴斯云点了点头,瞥一眼夏糖,开门见山地说,“我并不反对你和西西的事情。”
她的态度很明确。
这让夏糖有些惊讶,琥珀色的瞳仁微微缩起,来之前她有设想过许多种可能,这一种可能原本是可能性最小的一种,但却突然砸到她头上,像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她有些慌乱,可还是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并不希望让裴斯云看到自己的不成熟。
“谢谢裴阿姨。”她呼出一口气。
“不用谢我,这是你们的事情。”裴斯云说着,还破天荒地朝她笑了笑,“我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
夏糖愣怔几秒,被裴斯云轻缓的话语抚慰下来,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面对家长和面对大人的人,也总是在大人面前容易感到局促。
以前她总觉得裴斯云看起来很凶,不好接近。
但后来裴慕西和南悦斯都离开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着某种责任,与裴斯云交流沟通的责任。
便硬着头皮,和裴斯云成了时常联系的关系。
但等裴慕西回来之后,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裴斯云面前有些局促的小孩,特别是当她和裴慕西的关系改变之后,她将自己呈现在裴斯云面前,任由她重新审视。
但此刻,裴斯云对她还是一样亲切。
比起严肃的外表,裴斯云实际上是一个很宽和的长辈。
这让夏糖松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也缓和下来,她郑重其事地开口,“裴阿姨,我知道,在长辈们看来,亦或者是在所有看好或者是不看好这段关系的人看来,我才十九岁,我说的承诺,我说的喜欢,都很容易只被当作十九岁的天真和青春期的叛逆。”
“所以您能够同意我和姐姐的事情,我真的很感激您,虽然我并不知道您是抱着怎样的态度,也许您也会觉得我迟早有一天会抛弃姐姐,也会觉得我现在喜欢姐姐是因为我还小,等我出国,等我再大一些,就会遇到更新鲜的人和事……”
裴斯云安静地听着她的话,没有打断她。
夏糖深吸口气,握紧水杯,“虽然很难让您彻底相信我现在说的话,但我还是想在您面前强调一遍,我很喜欢姐姐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也不仅仅是十九岁的喜欢。”
“但我也知道,不仅是您,还有我妈,都很难相信我在这个年纪说出的这种话,但相比于我妈来说,您至少是支持我和姐姐的,所以我决定不再致力于用我现阶段的力量来让你们相信这件事,我才十九岁,十九岁就要利用十九岁的特权……”
她说着,天真纯粹地朝裴斯云笑,
“所以,我希望您能帮一帮我。”
-
裴慕西最近总有些睡不好。
不是像以前那种,因为焦虑而失眠。
而是因为每次睡觉,她的怀里都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小炮弹,关键这个小炮弹的睡衣还越穿越薄。
刚开始是长袖长裤。
后面变成了短袖短裤。
再后面,仗着和她睡在一个被子里热热乎乎的,就变成了只穿吊带和内裤,浑身上下就像是一条滑来滑去的鱼,还发着烫,不小心碰到哪里都能让裴慕西脑子变成一片浆糊。
小炮弹睡着了之后便什么也不管。
这里点点火,那里蹭蹭火星子。
惹得静谧的空气总是噼里啪啦作响。
这让裴慕西很煎熬,也总是习惯在夏糖去上课之后,再补一会觉,但另外一件煎熬的事情是,当离开这个小炮弹的时候,她的睡眠质量更不好。
就像此时此刻。
今天清晨,她还迷糊着,脸上就传来软轻的触感,眼睛、鼻子、下颌、唇边、睫毛、脖颈处那朵敏/感脆弱的绣球花……都被亲了一个遍。
夏糖的早课实在太早。
而因为有着夏糖的陪伴,裴慕西早上起来的时间也变得有些晚,与晚上唱歌哄她睡觉然后自己再睡觉同时还能起来上早课的夏糖相比,她觉得自己体内的灵魂实在是苍老得不像话。
所以每天早上。
她都只是迷迷糊糊地回应着夏糖,而夏糖每次出门之前,都会再返回来,抱抱她,或者是在她唇上悄悄亲一下再走。
这种感觉像极了无忧无虑的那段时期。
裴慕西已经许久未像这段时间这么满足过,尽管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夏糖已经不在,她只能孤零零地起床,进餐,晒太阳,然后浸入一天的工作,再然后,抱着无穷无尽的期待。
期待她的小炮弹回家。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裴慕西站在阳台边上浇花,清晨的日光在阳台上翻涌,笼罩着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仅仅是因为这一件事,便让她开始感叹生活的美好。
她享受着日光,院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较为突兀的喇叭声,她顺着往外边看,发现是裴斯云的车。
这让裴慕西有些惊讶,放下花洒走出去时,裴斯云按下车窗,打量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
“换衣服,和我去一个地方。”
裴慕西有些莫名其妙,“我今天还有事情做——”
“急吗?”裴斯云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不耐,“不急的话就先跟我把这件事办了。”
“我这件事很急。”裴斯云强调。
裴慕西没了话说,便换了身衣服,打开后车门想上车,裴斯云却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
“坐前面。”
裴慕西只好又坐在了裴斯云的副驾驶上,实际上,她很少坐裴斯云的副驾驶,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
但坐上之后,意外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尴尬。
“我们去哪里?”她看着蜿蜒盘旋的路,忍不住问。
裴斯云扬了一下下巴,“大佛寺。”
“……”裴慕西沉默几秒,忍不住问,“这件事有这么急吗?”
裴斯云看她一眼,“因为今天是我最近的一天假期,去完大佛寺我们还得去一个地方。”
裴慕西抚着额头,想到自己被堆积的那一堆工作,再想到自己就这么和裴斯云上了山,有些郁闷,可看着金光粼粼的清晨日光,以及山上难得一遇的风景,她还是想到了一句常用来安慰自己的话:
来都来了。
自从和沈梦丹来过一次后,裴斯云看起来对拜佛的流程很熟悉,带她求了几张平安符。
下山的时候,裴慕西看到了寺院售卖的手链,有人说这是开过光的,有很多种神奇的功效,她觉得有些夸张,可看到功效上写着“消除压力和缓解精神紧张”几个字之后,她还是忍不住买下。
裴斯云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问她,“最近压力很大吗?”
裴慕西含糊回答,“有点吧。”
裴斯云狐疑地看她一眼,“黑眼圈是有点严重,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我给你的作息表做?”
裴慕西抿唇,“有。”
裴斯云的作息表实在太过严格,没有人能做得到,如果她真的照做,那只能说明她是一个机器人。
“真的?”裴斯云显然不信。
裴慕西面不改色地强调,“真的。”
裴斯云盯了她一会,最后转移视线,“我会去询问夏糖的。”
裴慕西无言,却在裴斯云停车后,发现她们正停留在夏糖家门口,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裴斯云。
裴斯云看她一眼,下车之前,轻飘飘地说,
“小孩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就要找大人帮忙。”
“这不是你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吗?还总是教夏糖要这么做,现在事情落自己头上就忘了?”
车门“嘭”地一声关闭。
裴慕西坐在车里,久久没能反应过来裴斯云的意思,正值午饭时间,日头从车窗外照耀进来,有些晃眼。
裴斯云敲了敲她这边的车窗,示意她下车。
裴慕西从恍惚中惊醒,机械地解开安全带下车,亦步亦趋地走到裴斯云面前,松开紧抿着的唇,
“夏糖去找你了吗?”
裴斯云按下门铃,“嗯,她过来寻求我的帮助。”
“那你准备帮我们?”裴慕西问。
裴斯云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说“你这是说的什么废话”。
裴慕西反应过来,听到门里传来的脚步声,连忙整理自己的衣服,并且提前准备好得体的笑容。
开门的那一瞬间。
裴斯云也扯着嘴角笑了笑。
沈梦丹看到她们两个同时出现还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就收起了自己脸上多余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