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要你伤过心,Gally。”
极其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却也只能说出这么苍白无力的一句。瑟兰迪尔垂下眼,手中酒杯似乎也承担不住积累几千年太过深重的苦涩,就那样一点一点从掌心滑落。无声掉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
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再不言语。精灵王抿紧嘴角,终究还是默默叹口气,仰头疲惫地闭上眼,任凭自己的尾音散落在一室寂静中,再也无迹可寻。
事到如今,再来找这些借口还有什么用呢?无论如何,他们总归是颠簸在命运的洪流里。然后,就这样错过了。
一场痴诚,一场大梦。
一场轮回,一场空。
然而,无论是虚妄还是现实,无论身边有多少人来了又去;就算兜兜转转了那么远,被迫失去了那么多。这条命途中唯一没有变过的,只有他们彼此至始至终一如最初的陪伴而已。
“Gally……”
这么漫无边际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瑟兰迪尔终于想起他身边还有一只精灵在安安静静等待自己的下文时,他却突然感到肩膀一沉。偏过头看去,发现他的大总管竟然已经在酒精作用下睡去,精灵王无奈笑了笑,却是体贴动了动身子,让加里安能够枕得更舒服一些。
“Gally。”
在不知何时燃尽的灯火中轻轻开口。瑟兰迪尔看着黑暗中从窗口散落的月光,似乎想要对大总管说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有。精灵满是葡萄酒味道的吐息一直落在他脖颈上,带来前所未有奇异的触感。他不太适应地躲了下,却没想到因为动作过大而让加里安从肩膀上滑下,正正落进了自己的臂弯中。
“……”
有些怔愣地低下头,凝视着那人消瘦英挺的侧脸。几缕长长的银发从身后散落,调皮钻进精灵微敞的衣领。紧紧闭合的眼睑下有些不甚明显的黑色,眉宇间再没有平日温和安宁的阴影,隐隐流露出那些他从不会示人,却一直真实存在着的漠然和凛冽。
——很……有吸引力?
记得自己似乎从没仔细观察过自家近卫的长相。瑟兰迪尔就那样盯着加里安沉睡的侧脸,眼睛一眨不眨。月光柔和的清辉从他们身后洒落,晚风微起,拂过浅色的薄纱窗帘。远处传来秋蝉寂寞的声音,合着偶尔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显得越发空阔寂寥。
不知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当精灵王后知后觉发现时,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俯下身,指尖从银发精灵眼下缓缓划过,蜿蜒至加里安略显凌厉的嘴角,最后停在他锁骨隐隐约约的伤痕上,无意识轻捻着。
“别……别动……”
许是被精灵王如此动作弄得有些发痒,大总管眉头皱了皱,嘟嘟囔囔这么一句。然后一把抓住瑟兰迪尔还没有收回的手,五指相扣,抱在自己胸前。
“……”
有些喘不过气来。瑟兰迪尔看着加里安动动身子,又更深的蹭进自己怀里睡去,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那样软软陷落了一大片,温柔的溃不成军。
那一瞬间,他确实是有所触动的。
手掌下是精灵再让他安心不过的平稳心跳,呼吸间也都是独属于密林总管的花草清香。精灵王目光落在加里安沾了些葡萄酒紫红色汁液的嘴角,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他愿意用过往所有时光去交换,只为了让岁月能永远停在这一瞬。
平平淡淡的,安安稳稳的,就像曾经他们在旷野中相遇时婆娑皎洁的月影。又好似当年精灵第一次发誓对自己永远追随,头顶那漫天璀璨的星光。
于是鬼使神差般,当瑟兰迪尔再度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就那样朝着毫无防备的加里安俯身,呼吸交错,发丝相缠,金色与银色彼此铺就在一起——
深深地,深深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给点糖,最后一更花式虐狗,有人想给我表白嘛_(:3」∠)_
p.s.请叫我奈四更_(:3」∠)_,我攒了两天的存稿就这么发完啦……我感觉我得有几天不想再码字了〒▽〒
☆、百年之约
瑟兰迪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双唇贴着加里安沾满葡萄酒味道的嘴角,鼻间尽是大总管身上清澈的花草清香。所有和肌肤相接触的地方都略微有些冷意,就像精灵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凛冽一般,宛如隆冬大雪,在彼此太过纠缠的呼吸之间稍稍带来些许清明。但却又立刻被随之而来的灼热温度淹没,远远无法让他们从这场梦中醒来。
……该死。
理智清楚地明白他现在应该离开,却不知为何身体正主动违背意志。瑟兰迪尔感觉自己似乎像被什么牵引一般,慢慢浅吻过加里安的嘴角,下颌,最后停在那如刀锋般凉薄微冷的唇间,一点点辗转,深入。舌尖撬开牙关长驱直入,不断巡视着这只有自己到达过的领土。托起精灵的脑袋缓缓加深这一吻,那双湛蓝如晴空的眼眸半敛,被身后月光照耀,留下一小片阴影。精灵王抽出被大总管抱着的另一只手,用力绕过他腰间,将怀里精灵整个儿更加紧密地按向自己。
“别……”
似乎也被精灵王的动作给吵醒了,加里安无意识皱起眉头,眼眸微微睁开,瞳孔中依旧是一片空蒙。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无法再让他精准控制自己的身体,即便潜意识隐隐清楚他们不该如此,但却早已逃不开瑟兰迪尔钳制他的禁锢。甚至连正抵在王者胸前推拒的双手也软弱无力,比起挣扎,更像是一种变向的挑逗。
“别动,Gally。”
深吸口气,瑟兰迪尔凝视着精灵朦胧的琥珀色瞳孔。就像他曾经在屋檐下看过的、密林雨季笼罩整个天空的水雾那样,幽深而晦暗不明,就算依然澄澈如昔,却也再也倒影不出任何东西,
——不如,就这样一起死去吧。
时间越长越觉得自己停不下来。与之相对,心中泛起的莫名酸涩也越来越强烈,瑟兰迪尔这么淡淡想着。他很明白自己这次并没有喝醉,也分明知道自己现在吻得是谁,但清楚懂得往往并不意味着可以理解——他没有把加里安再次错认成缇妮斯,他在吻他——仅仅是两者,就足够让瑟兰迪尔花费漫长的时间去思考这么做的意义。而对于他连自己如今唯一还在身边的大总管,精灵王很多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些耐心,去仔细探究每一次他们之间不同寻常悸动的由来。
就像他不明白为何他会对近卫有着那样惊人而不可自拔的占有欲,为何他一直都不愿加里安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为何他对于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越来越无法放下……以及,为何他现在要这样以恋人的方式,始终深吻着精灵而不可自拔。
渐渐地,在越来越重的厮磨中,瑟兰迪尔开始想起百年前他第一次如此和加里安呼吸交错时的场景。而现在他也终于能将现实和记忆重合,再度勾勒出和那时一样,深埋在他心中千年来都未曾再有的心安和触动,在铺天盖地独属于大总管的清冽味道中发酵。
——但现在他拥着的,吻着的,为之着迷的是加里安,而不是其他什么精灵,瑟兰迪尔很清楚。
或许他这么放肆的亲昵终会惹得大总管彻底醒来,或许从他清醒的那一刹那还会像当年一样勃然大怒。更甚者,他可能会就此在他们之间划下再无法逾越的鸿沟。但唯有此刻,精灵王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深深沉溺在加里安所给予的安心中,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过往一切伤痛都会了无痕迹的愈合,他也能够重新去拥有一次,那一直被他所期望的,再无痛苦失去的未来。
“加里安。”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交换了位置。瑟兰迪尔压在他的近卫身上,动作不知早已超过了友谊的底线多少倍。而依旧没从酒精中缓过神大总管也不知是迎合还是挣扎,仰面陷在柔软的垫子中,琥珀色眼眸里满是不知深浅的迷茫和沉沦。
霜白的月光从窗口落下,照着精灵铺散在身下的银发上,似乎隐隐有浅淡的光芒拂过,和几缕垂下的金色发丝纠缠在一起。扬起下巴无声喘了喘,加里安偏头看着屋外枝头安卧的一轮明月,不知为何,瞳孔里突然就那样开始泛起丝丝朦胧的微澜。
那时,他们都已在彼此的温柔中陷落太久,深秋的晚风从大敞的衣领吹过,给铺天盖地的灼热留下几许清明。然而,就在瑟兰迪尔眼神慢慢变得深邃,逐渐燃起足够将他们都焚成灰烬的大火时,本来安静任凭他动作的加里安却突然出了声,不由得让精灵王停下所有动作,抬头看去。
“瑟兰迪尔。”
一开口就是从未有过的哽咽,瑟兰迪尔震惊看着透明的泪水从精灵眼底奔涌而出,就像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那样没有尽头,连本来想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瑟兰迪尔……”
或许在酒精的作用下人都会比平时脆弱,加里安这辈子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毫无遮掩这么狼狈不堪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哀求,他透过满眼泪光凝视着精灵王湛蓝如晴空的眼眸,一切倔强伪装统统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唯有卑微至极的疲惫和祈求,一点点逐渐烙印在瑟兰迪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