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偷了明天的钱,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来他们家拜年,总给明天鼓鼓囊囊的红包,她把自己每一个包都装满,她知道这个能当船票用,从靖宁找了个私船,掏空身上所有钱去了南岛,她记得找哥哥的路,从前发了疯想逃离的地方,现在着了魔一般要回来,可看到的不是她记忆里的哥哥。
南岛的人把失魂落魄的金灿还给了明家的人,金灿又回到了明家,躺在冰凉的大床上哭,她的哥哥怎么会变成那样?全身像瘪了的球又被灌进去很多空气,皮肤撑得发紫,腰上也有一条蜈蚣一样的血疤,她叫他哥哥,但哥哥只会哼着气回应,浑浊的眼珠在半睁的眼缝中无意识地游动,像她以前在孤儿院看到过的,被小孩子们丢在岩石上等待晒死的鱼。
金灿咬着被子边,眼泪洇湿大半个枕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她无依无靠活了十来年,在孤儿院里不争什么不求什么,被卖到南岛当血包也逆来顺受扛着,因为没见过光亮没感受过温暖,所以在金烁把她当成宝贝捧在温热手心里的时候,金灿恍然想起被翻烂的那本旧童话书,小女孩划亮火柴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就是那样的温度吧,但火柴的光总是熄得很快,哥哥在燃烧熄灭中越来越枯萎,但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松过,在周围小孩子越来越少的时候抱紧她给她讲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童话,挡住那些绝望嘶吼的痛苦声音,火柴光又熄了,金灿哭不出声,伸着手在黑暗中乱抓,突然抓到一截肿得不正常的瘫软身体,金烁畸形痛苦的脸陡然在她面前放大!
金灿尖叫着惊醒,一直到喉咙被叫哑,佣人上来打开锁住的门,这次不只有佣人,还有女主人,裹了裹大红的真丝睡衣,坐到金灿的床边,替她把汗湿的鬓发拨到两边,掰正她的脸,对她说如果不是他们一家把自己从南岛救出来,那自己会和哥哥一个下场,他们救了自己的命,所以要懂得感激他们,最重要的是对明天好,这样自己就能无忧无虑在这里长大。
女主人尖长的指甲陷进金灿的脸颊肉里,金灿流干最后一滴眼泪,点头答应说明白了,女主人的话提醒了她,孑然一身的自己现在需要依靠什么。
明家的佣人这几天发现些奇怪的现象,刺溜小女孩不跑了,整天围着小少爷转。金灿殷勤地上前推轮椅,但没掌握好力度推得太猛,撞向花园里的石台,差点没把明天从轮椅上腾飞出去,小少爷脸色不愉,皱眉让她离自己远点,金灿失落了一分钟,下一分钟又跑去明天房间,帮他递她看不懂的乐高零件,虽然伸出去的手总是被无视。
金灿在明天背后撇嘴,下一秒又带上笑脸凑在他面前,孤儿院里教过,有人来的时候要怎么笑,但显然明天并不吃这一套,在多次打乱他的拼装顺序后,明天面无表情地拂开金灿的手,冷冷地开口让她滚,金灿看他真的很不耐烦的样子,于是乖乖退到地毯外面等他拼完。
总有用得上自己的时候吧。
明天拼的东西显然这和孤儿院里简陋的积木不一样,金灿看不懂,迷迷糊糊等睡着了,等金灿被冷醒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尽了,她一个人坐在明天房间里的小客厅里傻眼,不知道现在是天才黑还是天快亮。金灿心里酸苦,并非是受了明天的冷待,而是如果再不能讨好明天的话,哥哥怎么办?哥哥能等到她去救他回来吗?
金灿眼泪又要流出来,趴回地毯上呜呜地哭,哭着哭着听到门锁拧开的声音,明天从卧室内走出来,在小茶几上倒了杯水喝又进去,全程没看金灿一眼,金灿用手背两下抹干眼泪,跟着明天跑进去,在明天要关上门的时候伸出小脚去卡住。
“干什么?”明天按着门把,没让金灿进来。
“我…你能不能理理我?”
“为什么?”
“我能帮你做事,可以帮你推轮椅,倒水,反正什么事我都能做!”金灿全力推销着自己,把佣人干的活儿全说了一遍,面前的明天不为所动,显然没被她的自我推销打动,金灿卯尽脑汁也说不出来能干什么的时候就开始胡扯,“我还能帮你盖被子,晚上给你讲故事,或者你想出去玩吗,我可以悄悄带你出去玩!”
从明天房间里泄出来的光被他挡住,金灿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按门把手的力度松了,金灿借力挤了进去,明天没看她,自顾自爬上床休息,金灿不敢上他的床,好不容易进来了又不想离开,只得缩在他床前的小毯子上靠着,明天房内的毯子比孤儿院的床还软,金灿躺下来盘算着:看来死皮赖脸还是有点用的,接下来只要讨好这个少爷,说不定他也能把哥哥带出来。
月亮又走过一个山头,明天偏头看地毯上蜷成一堆的身形,两条辫子耷拉在肩上,像以前他养过的一只垂耳兔。
金灿觉得自己的推销成功了,她的雇主开始命令她做一些事,金灿开始很高兴,这些事她在孤儿院里快做烂了,她熟悉得很,如果这样能换来明天的出手相助,那实在太划算了,但她很快发现,雇主小少爷不是一般的挑剔,每天每个时刻要喝的水水温都不一样,他不吃的东西金灿也不能吃,看中树上的蝉就让金灿去抓,抓不到就不能下树,还要帮他写作业,但金灿一点也看不懂他的作业,于是她多了个老师,老师很严厉,动不动就要被打手心,一两个月下来,金灿觉得除了没被抽血,这跟在南岛没什么两样,但她自我感觉还是收获了雇主小少爷的信任和接纳,现在明天叫她的频率已经比小别墅的任何一个人都高了,于是在一个暖意融融的下午,金灿给明天抓来栖在树上的蝴蝶后,跪坐在他的轮椅旁边,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把她哥哥也救出来。
蝴蝶被失手捏死,明天把尸体弹下去,捻了捻手上的金粉,问:“你讨好我就是为这个?”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问题,金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脑海里哥哥的样子萦绕不去,这一阵子金灿每天做梦都会梦到,她真的等不了了,于是她用更长久更信誓旦旦地承诺来换取明天的帮助。
“只要你帮我把哥哥救出来,我这辈子都帮你做事,做什么都可以。”
明天似乎是笑了下,金灿愣住,她还没见他笑过,但很快和明天冷得快冻死人的眼神对上,她听到他问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非得需要你?”
两个月以来的辛苦忙碌变成了捉弄和玩笑,金灿想生气但生不起来,完了,她只这样想,如果明天不需要她的话,那怎么才能救哥哥呢?
明天没等到金灿气急败坏的样子,只看见女孩茫然的表情,像丢了魂儿一样。
明天没来由一阵烦躁,脸色还没变彻底时,一直注意他神态的佣人上前轻轻提醒着他情绪不要波动,对心脏不好,明天本来应该听惯这些话的,但看着失魂落魄的金灿,他心中烦躁情绪更甚,装都懒得装,在佣人觉得有些处理不了去找管家的时候,明天站起来,掐住金灿的脸蛋,冷冰冰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凶狠的神色,他说:“行,我帮你,你也记住你说的话。”
金灿有点迷糊,明天从来不在白天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她没管这些,明天刚说了什么?!是答应要帮她的意思?
金灿捣蒜似的点头,感激道:“记住,记住的。”
没过几天,不知道明天对男女主人说了什么,她被带上了去往南岛的船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船上那么多医生,但金灿还是很兴奋,可以把哥哥带回来了!然后再找明天求点药,把哥哥治好,就像初来明家的她现在也被治得健康一样。
金灿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远远能看到南岛时,船员突然指着海面一个起伏的人惊呼,搭梯救人不费多少时间,金灿好奇又着急问那个人是不是从南岛出来的,有没有看见她的哥哥金烁,被救上来的人惊惧未消,心悸了好一阵才回答说见过。
哥哥死了,被掏空身体,放进了观赏水箱。
金灿听完他的话,愣了几秒后突然疯了一样抓住他吼:“不是的,你看错了,那不是我哥哥!”手中的人又开始咳嗽呛水,金灿推开他,跑到明天面前恳求他快点把船开到南岛。
明天现在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父母只说从南岛给他带回来个玩伴,而金灿也只是说要回去南岛带回哥哥,他以为南岛只是有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福利院而已,但他刚才听这个溺水的男人的说辞,南岛似乎不是什么白色地带。
金灿哭着跪在轮椅边求他,大有一种他不答应,金灿就自己跳进海里游过去的架势,明天只得叫人把船往南岛开,指令传达到一半被陪同出行的管家拦了下来:“小天,夫人打来电话了,今天的航行就到这儿吧。”
金灿听完拼命摇头,明天皱起眉,管家已经把李显惠的电话递了过来,三两声敲定,船开始往反方向行驶。
金灿开始慌张起来,她已经到这儿了,她不能回去,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她再次求助明天,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明天伸手示意她噤声,在她手心里写:晚上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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