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辉实在不想理会这些吵吵嚷嚷,蹙眉道:“妈,你们先出去,我想自己静静。”
马父马母赶紧应允。马母道:“好。儿啊,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公司的事我跟你爸爸能处理的了。你就好好养伤啊。”
马文辉点点头。待到病房都空了,他才想起今日在雾渺山庄的一切。
雪儿她,是不是都不打算原谅他了,以后也不打算再原谅他了?
一直到晚上,他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其实答案早就显而易见了,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面对。总以为雪儿心软,只要他坚持不懈,总会再次打动她的。
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忽然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此时已经是深夜,这里又是vip病房,比之普通病房安静,所以才会听到这阵脚步声。
会是谁?这个时候来?
病房的门缓缓打开,月光从窗台投射进来,清晰地看见来人的脸。
雪儿!
马文辉眸中似乎有泪花闪烁,果然没错,他没猜错!!!
雪儿进来后带上门,她还是那一身浅绿色的南北朝大袖襦,跟初次相识的那天穿的一样。
马文辉从床上坐起,微微激动地喊道:“雪儿!你,你是来看我的吗?”
雪儿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站定,微微一点头。
马文辉差点热泪盈眶,喜极而泣,道:“我……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我……”
雪儿淡淡道:“别高兴太早。我来,是来对你说几句话的。”
马文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渐渐地感到有些惆怅,似乎他即将面对一件他此生都不想面对的事。他小心翼翼地道:“雪儿……你,想说什么……”
雪儿道:“我在十五岁就遇见了你。那时候我刚从莲花村里出来,多谢你当初对我的照顾。不管你是出于真心还是别有用心,我都谢谢你曾经帮助过我。但也仅此而已。”
马文辉的心一点点地下沉,道:“……你是不是,还不愿意原谅我当初对你的所作所为……”
他眼眶通红,断断续续地道:“我当初真是……真是鬼迷心窍,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我简直就是猪狗不如……所以我后来那么痛苦,……也是罪有应得的……我……我真是个人渣……”
雪儿轻声道:“那些事,我已经释怀了。过去的就让它埋葬在历史的长河中吧。”
马文辉怔怔地望着她,道:“所以,你……我也要被你埋葬在你的记忆长河中吗?”
雪儿道:“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这种事应该很清楚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糊涂了?这件事是个什么结果,你一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就不愿意去面对呢。”
马文辉心中万念交织,任由泪水滴落在床上,道:“……我只是……我以为,我可以弥补的,……我还有机会挽回的……”
雪儿道:“你改掉了以前那些不良的习惯,这很好了。你有你的人生要过,我也有我的。”
马文辉抬头望向她,她缓缓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1]我不后悔遇见你,可我也不愿再来一次。[2]前路的风景很好,我们都别回头了。[3]”
马文辉张开口,想出言挽留一下她,却哑口无言,只能怔怔的望着她的离去。
那袭浅绿色的身影渐渐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也渐渐从他的人生中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雪儿四年后初次见他,就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这不就是在告诉他,她早就放下过去了,让他不要在白费力气了吗?
是他一直不甘心,不愿意相信而已。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相信,当初那个跟他一起赏莲的女孩子,那个恍若天仙的女孩子,还有那个他想要一辈子守护的女孩子,已经不属于他了,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当初没有那样残忍的心思,没有害死雪儿,没有囚禁欺辱她,即使接近她时是别有用心,只要他对雪儿好,以雪儿的胸襟,也不会跟他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可惜这世上最痛的就是没有当初。
马文辉躺在病床上,睁大双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一直这么望着,任由泪水打湿脸庞,滑落到枕头上,就这么望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做了一个让马家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退出公司的股东大会,辞去在公司的一切职务。
这可把马父马母吓坏了,却怎么都阻止不了。
三天后马文辉莫名失踪,从此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他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大山上隐居,盖了一间茅草屋。在山前的空地上种了许许多多不同季节的鲜花,每天精心浇灌呵护。
每当到花季来临时,漫山遍野都是鲜花,香气馥郁,沁人心脾,蝴蝶飞舞,蜜蜂嬉戏,鸟儿鸣唱,恍若仙境。而马文辉则对着这片花海静静伫立,等待着,等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雾渺山庄,兽园。
茹儿坐在白虎的背上,抚摸这它毛茸茸的白毛,道:“马文辉失踪了。”
雪儿扯了扯白狮的耳朵,道:“我知道。他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心意去了。醒悟了也好,不至于永远沉溺于过去。”
茹儿道:“嗯。对了,南意那边应该也可以了,是时候该我们出场了。”
雪儿抬头道:“什么时候?”
茹儿想了想,道:“今晚吧。”
夜晚,月明星稀,凉风穿堂,十一月份的夜晚总是透着一种莫名的凉。
茹儿和雪儿来到蓝魅酒吧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牌匾,鲜艳的大字在灯光下极为耀眼。
茹儿道:“我长这么大,都没有来过酒吧呢。为了南意,可是豁出去了。安辰,查清楚是在五楼的包间吗?”
安辰道:“是的。”
雪儿道:“进去吧。”
刚一进入酒吧,迎面扑来一阵浓烈的烟味,茹儿差点被这味道熏得窒息,太难受了。
雪儿那边也是,安辰和徐斌作为男人,倒是对这味道没什么反应。茹儿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并指捏了个诀,才好受了点。
酒吧内一群粗汉见到突然间闯进两个这么优雅大气的女子,纷纷围了过来,眼神炽热神情猥琐,安辰徐斌将他们统统挡了回去。
茹儿无视那群糙汉,径直走到前台,道:“来一间五楼的包间。”
前台是个女的,见茹儿两人仪容气度惊为天人,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岂敢怠慢,态度恭敬的给办理手续,道:“两位看看,508包间怎么样?”
茹儿微一点头,道:“多谢。”
接过房卡,带着雪儿上了五楼。安辰徐斌随之跟上。
包间空气沉闷,光线昏暗,茹儿雪儿生生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见时间差不多,茹儿就去借口说去解手。
在楼上找了好一阵才将厕所找到,倒不是她路痴,而是实在没有来过酒吧,没想到走到哪里都会见到那些难以言说的场面,可把她给羞死了。
进入洗手间后,跟预料中的空无一人。进入厕所,每一扇门都是打开的,唯有最里面的一扇门,门把手处用扫把横亘锁住,门口外面还放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几个红色的鲜艳大字:此处维修。
门口处湿润成洼,那拿来当锁的扫把微微弯曲,像是有人在厕所里面拼命用力拉扯,想要打开这扇门一般。
茹儿将那扫把拿开,打开厕所的门,一个身穿清洁员工作服的女人躺在冰冷的地上,全身湿透,脸色苍白,神情萎倦,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她身上的衣服之所以会湿透,应该是被人关在厕所之后,从头顶一盆冰水泼下,因为无处可躲,硬生生将全身都淋透。此时也是十一月末尾,寒气渐起,又恰逢冰水淋身,在厕所里冷了将近三个小时,所以才会晕过去!
再加上她先前小产过,身体一直很虚弱,此时恐怕是强弩之末了。
茹儿走上前,并指在南意的眉心轻轻一点。片刻后,退后两步,神色慌张无措,大叫一声!
没过多久,厕所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一群阿姨冲进厕所,喊道:“怎么了?你刚刚喊救命是怎么回事?”
茹儿指着厕所里的人,颤声道:“里……里面有人,……还不会动的……”
胆小的一些女人听见之后立刻往身后一所,胆大一点的上前看向茹儿指着的那个厕所,大惊失色,叫道:“真的诶!……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道:“快送去医院!应该还有救的!!”
一名保安模样的大叔走进来道:“哪里?哪里有人要送医院?”
他本来还因为是女厕所不太敢进来的,这下听见要送医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群阿姨纷纷指向最里面的一个厕所,保安大叔进去一看,神色一变,招呼身边的几个阿姨一同将南意拉起抱着她走向门口,边走边道:“快,叫救护车!快!!”
一个阿姨慌忙掏出手机拨打医院电话。
茹儿跟在那慌乱的人群中,自己也跟着一起慌乱。经过508包间时,跟雪儿微微一眨眼,雪儿也跟着混进慌乱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