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真的不在乎。
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都没再提刚才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再次交流,只是各自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这算得上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和平的相处这么久。
游艇上配有专门的厨师,做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
苏怀铭吃撑了,暂时睡不了午觉,便站在一旁看风景,想要消化一下。
管家正好路过,苏怀铭跟他闲聊了几句。
管家压低声音,惊讶地说道:“傅先生今天竟然没有处理公务,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苏怀铭的姿态十分慵懒,挑了挑眉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昨天不是一整晚都在处理文件吗?”
管家没有找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疑惑地嗯了一声。
苏怀铭接着说道:“就像是小孩子为了出去玩,会提前把功课做完,这样第二天就能玩得开开心心了,而不会被家长捏着耳朵,提溜着去写作业。”
管家:“……”
真是朴实无华又生动形象的比喻啊!
苏怀铭虽然没有见过有钱人,但大概能够想象到他们就算出来度假,也是手机不离身,各种工作邮件和安排,放松就是个屁话,心根本静不下来。
而傅景梵做得挺狠的,让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彻彻底底地消失一天。
苏怀铭觉得傅景梵厉害,管家的脑细胞却发散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双眼放亮的看着苏怀铭,“苏先生是真的很懂傅总啊。”
苏怀铭:“?”
管家自顾自的说道:“苏先生和傅先生看着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擅长的领域并不重合,性格差别也很大,但哪怕傅先生什么都不表露出来,你也能够体会到他的意思。”
苏怀铭听到这话,勉强笑了笑,实在戴不上这顶高帽子。
他只是见过傅景梵的不同面,跟“懂他”实在挂不上边。
傅景梵有点像颗钻石,外表晶莹剔透,灼目耀眼,而且无坚不摧,完美到没有一丝缺点。
但相处久了,才会发现傅景梵内里流淌着浓黑粘稠的浆液,包裹着恶劣和欲念,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这倒没有什么可惊讶的,只是说明傅景梵还是个人罢了。
但至于谁能够承受得傅景梵里面的那团浓黑,这就说不准。
反正不可能是他。
苏怀铭没有揭穿傅景梵的老底,只是笑了笑,又和管家闲聊了几句后,他便回到房间休息了。
他本来跟外界的联系就不多,他学着傅景梵的样子,没去碰手机,感觉时间变得悠闲了很多,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静静的看着海都不会觉得无聊。
能在忙碌的现代生活中,有这样闲暇的一天,是非常难得又珍贵的体验。
吃完晚饭后,苏怀铭跪趴在柔软的沙发上,下巴抵着沙发背,透过干净的玻璃,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大海,耳边回荡着温柔海浪声。
在夜色的笼罩中,大海更加显得神秘了,只有明月和繁星陪伴着他。
苏怀铭身心都放松下来,慢慢闭上了眼。
……
屋里一片安静左边的小灯散发出柔和的黄光,温暖地包裹着苏怀铭。
走廊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傅景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垂眸看着缩成一小团的苏怀铭,抬步走了进来,顺势坐在了苏怀铭旁边。
苏怀铭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言语。
傅景梵这才看到苏怀铭,竟然睡着了。
傅景梵这人天生睡眠时间少,睡觉对他来说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只用维持住最低的需求就够了。
但苏怀铭却跟他截然相反。
睡觉对他来说十分重要,是一种享受,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苏怀铭在睡觉这件事情上退步,像极了树袋熊。
这让傅景梵觉得新奇,控制不住地想窥探。
船舱内一片昏暗,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安静得再也没有其他声响,游艇上的其他人未冒昧打扰,苏怀铭和傅景梵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中。
黑夜中的傅景梵更加松弛,两条长腿微微敞开,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
他微微扬着头,下颌的线条流畅笔直,黑眸微垂,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怀铭宁静的睡颜。
现在的时间对傅景梵来说过早,他从未在这个时刻休息过,也没有半分困顿,但苏怀铭的睡颜像是有某种魔力,傅景梵慢慢闭上眼,呼吸变得轻浅。
……
苏怀铭再次醒来时,头脑十分不清醒,身体也有种异样的酸痛,关节都僵住了。
苏怀铭看着波光粼粼,像是撒了碎钻的海面,被刺得眯起了眼,他一边揉头发,一边姿势别扭地转过身,睡眼朦胧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也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傅景梵。
傅景梵似是感觉到了苏怀铭的目光,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一点也不像刚刚醒来。
苏怀铭大脑一片浆糊,傅景梵却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一向觉少,但他竟然看着苏怀铭的睡颜,跟他一起在沙发上睡着了,一整晚都没有醒来。
傅景梵微微蹙起眉头,还没消化这个事实,就猝然对上了苏怀铭的目光。
苏怀铭脸颊上带着压出来的红痕,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痛苦地咬着唇,表情很不对劲。
“怎么了?”傅景梵并不觉得昨晚的事情,会对苏怀铭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我……”苏怀铭倒吸了口凉气,声音微微颤抖:“我落枕了,脖子好痛。”
傅景梵:“……”
苏怀铭完全不在意傅景梵为何在旁边,注意力都在脖子上,痛得小声哼哼。
傅景梵沉默了几秒,叫来了管家。
管家立刻带着一群人围住了苏怀铭,神情严峻,仿佛苏怀铭出了很大的问题。
场面变得乱糟糟,傅景梵默默让开位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游艇慢慢靠岸,苏怀铭捂着脖子,最后一个从房间里出来。
等他出现时,所有的人包括傅景梵在内,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
苏怀铭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傅景梵定定地看了苏怀铭半分钟,声音却透着疑惑,“你这是……”
傅景梵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是想换个角度看世界吗?”
苏怀铭:“……”
他愣了足足五秒,才意识傅景梵是在说他一直歪着头,视角也是斜着的。
还挺会阴阳怪气。
苏怀铭冷哼了一声,下意识想转过头,不再搭理傅景梵楼。
他忘了自己还在落枕,脖子刚刚动了一下,难以忍受的酸痛感像过电般蔓延开,头皮都麻了。
苏怀铭吃痛地叫了一声,用手捂个脖子,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慢慢转过身来,不敢动脖子了。
苏怀铭不想让人看到他这副样子,想要躲到车上,却被宋晗昱拦住了。
宋晗昱十分热情的跟苏怀铭聊天:“怀铭,我知道有家保密性很好的会所,绝对不会有人偷拍你,而且菜的味道很棒,丝毫不输外面的五星级餐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怀铭也不好拒绝,便笑着点了点头,“好,有时间我联系你。”
宋晗昱说了这么多,才意识到苏怀铭一直在低着头。
他以为苏怀铭是在“歪头杀”,也开玩笑地歪了歪头,角度都跟苏怀铭一模一样。
苏怀铭:“……”
他努力地想要直起头,但脖子没动,而是另一侧的肩膀下压,头倒是直起来了,肩膀却倾斜得十分明显。
苏怀铭却没意识到这点,还在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没人能看出来他落枕了。
宋晗昱更加迷惑,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到傅景梵不轻不重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宋晗昱听到了语气中警告的意味,蹙眉看向旁边的傅景梵,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傅景梵连一个目光都没有分给他,而是对苏怀铭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苏怀铭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忙跟宋晗昱摆了摆手,像个小尾巴跟在傅景梵身后,立刻钻进了车里。
等看不到宋晗昱的身影了,苏怀铭这才松了口气。
他努力的直起头,不死心的追问道:“我歪得很明显吗?”
“……”
傅景梵没有回答,苏怀铭已经从他的表情看出了答案,“打住,你不用说了。”
苏怀铭拿出手机,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后,整个人都自闭了,郁闷地用头顶着车窗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傅景梵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怀铭并不认路,只是觉得外面的景象逐渐变得繁华,还以为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直到车停在了一家中医店门口,苏怀铭这才回过神来,不解地看向傅景梵,“你生病了吗?”
傅景梵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垂眸看向了苏怀铭还歪着的脖子,用目光反问“谁需要看医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苏怀铭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傅景梵是来带他治脖子的,立刻推开了车门。
他刚要站起身,突然觉得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柔软的毛毯落下,将他整个盖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