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明明自己才是导致应修景陷入危机的主要人物, 可却要不知情的许千雅反过来安抚他的愧疚。
他良心不安。
“许女士,我……”
“许女士。”周然走过来, 先看了南瓷一眼, 才转头跟许千雅点了个头, 给了她一张纸:“请您签字。”
许千雅签好字后,周然将纸送到医生办公室。
再出来时,跟南瓷说:“南先生,方便跟我过来一下吗。”
“快去带小南也检查检查吧。”许千雅拍了拍南瓷的肩膀:“我看这孩子都给吓傻了,别有什么内伤。”
南瓷木讷地跟在周然身后,两人来到另一条走廊里。
这里没什么人,鼻间漂浮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周然上下打量他一番,问:“南先生,您身体还好吗?”
实际上,南瓷点头:“我没什么事。”
“那您看到应总的情况了吗?”周然看着他,眼神比最初他刚和应修景在一起的时候更冷。
周然说:“应总为了你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南瓷眨了眨眼:“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知道那辆车为什么会爆炸吗?”
“凌彦。”南瓷答。
“你知道?”周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而后点头:“好,那我来给你补充。”
“应总在法国的最后一天,凌彦过来求他投资被拒绝,而后应总赶去餐厅赴你的约,再出来时发现凌彦的车就在附近。”
“回国以后,应总第一件事就是让我调查凌彦。三天前我查到,凌锐五死在了戒毒所里,时间大概是半个多月之前。”
南瓷眼睫颤了颤。
果然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就是那段时间,凌彦的短信消失了几天,而后又发来了那条颇有些同归于尽意味的信息。
他不露声色地想着,听周然继续道:“应总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处理好手头上的事,第一时间赶到法国,而汽车爆炸这天,正是他刚到法国的第一天。”
“你说应总这叫什么?这叫送命。”周然自问自答,而后眯了眯眼,咬着牙问南瓷:“南先生,现在你还是无话可说吗?”
南瓷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幸而身边就是墙壁,他倚在墙边急促地喘息。
那些朦胧的事情也渐渐浮出水面。
经常在楼下看到的那台车就是凌彦用来监视他的车,他知道他在福利院工作,知道他的住址,摸清楚他上下班的时间,赶在他不在车里的时候在车上放了炸弹。
这是要让他给凌锐五赔命?
南瓷突然感觉很冷,手臂激起鸡皮疙瘩,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战栗。
这是后知后觉的恐怖,他曾经与死神擦肩而过,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就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见不到亲朋好友,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尸骨都不存在。
“从前我觉得你是个绣花枕头。”周然沉声说:“后来发现是我小瞧了你,南先生你不仅聪明,还有坚韧的毅力,可现在——”
他冷笑一声:“我觉得你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尽管耳朵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周然的声音依然句句砸进他的心,并在上面划出一道道伤口。
他是自私自利吗?
不是。南瓷否认。
凌彦过来找他寻仇,完全是因为那些他不愿想起的前尘往事。
至于为什么来找他,答案很明显。
他完全无法接近应修景。
凌彦痛失爱子,思绪不受控制已经达到近乎癫狂的状态,所以选择让南瓷也死。
他的确该感谢应修景救命之恩,但事实是,南瓷并未跟他求助。
“他在法国的最后一天,那是我们俩最后在一起吃饭。”南瓷抬眼,眸中透露着坚韧,告诉周然:“至于他回国又突然回来,并不是由我授意。”
“你——”周然怒视南瓷,咬了咬牙:“我真为应总不值!”
他说完就拂袖而去,背影都能看出他的怒气。
南瓷突然感觉心脏剧烈地跳,是他无法承受的那种。他倚在墙边,几乎九十度弯下腰,按着心脏的位置,好一会儿才感觉呼吸顺畅。
南瓷一个人做了检查,再回到抢救室时,许千雅正在和医生对话。
大意是最近三天是决定性的三天,应修景若是撑不过来,他们也无力回天。
许千雅穿着端庄,一看就是从哪个晚宴上过来的,整个过程中她一直保持镇定,点头跟医生道谢。
南瓷正要过去,却突然瞧见许千雅按着额头,肩膀轻耸。
里面躺着的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她最爱的亲人。
她可以在外人面前镇定自若,但等到走廊里没有别人时,巨大的恐惧与期盼就会趁虚而入将她包裹,情绪再也抑制不住。
她捂着脸哭了会儿,从包里拿出一沓纸,南瓷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还未走到她面前,提前叫了声:“许女士。”
许千雅一如往常,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扯着南瓷的手臂坐下:“怎么样小南,去检查身体了吗,医生怎么说?”
“结果还没出。”南瓷说:“但我觉得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
“这可不能让你觉得,还是得等结果出来才算数。”
这几天,许千雅和周然楼上楼下来来回回地跑,有好几次叫他回酒店休息不用留在这里,南瓷都没有离开。
一是应修景为救他而变成这样,就这么回去休息,他于心不安。
二是,与其提心吊胆地回去,还不如就坐在这里等结果,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应修景能不能撑过这三天。
就这样,三个人住在医院里,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最后一天,天际犹如一张网现实尽数笼罩整个城市,而后被太阳光冲破,天空泛起鸭蛋青时,医生走出来跟许千雅说:“许女士,应先生已经脱离危险。”
南瓷心中也有一块石头落下。
这几十个小时他不知道想了多少,但几乎每一样的结果都是,万一应修景死了,他余生都会活在忏悔和自责之中。
--
应修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从他小时候开始,一直到他年过半百,鬓角泛白。
朦胧的梦中压抑极了,除了黑白色不见半点色彩,周遭寂静,应修景只能看见自己。
这才恍然,原来当他年过半百之时,身边依旧空无一人。
无人陪伴,无人相拥。
梦里还有湍急的河流,长着巨口满嘴獠牙的凶兽,他躲过了河流,又撞上凶兽。
在被一口吞金腹中的同时,应修景猛地睁开双眼。
入目是七八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拿着手电筒在他眼睛里晃来晃去。
一瞬间,被海浪打散的记忆重新归位,应修景忆起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同时也感受到了身上的痛。
他呼吸加沉,幸好有氧气的存在,不然真的要窒息。
医生走后,他酸痛的眼睛涌出泪水,顺着眼角划过,这是被手电筒照过的后遗症。
下一刻就有人为他拭去眼泪,同时将热毛巾附在脸上。
应修景正觉得舒服了些,突然脸上的温度没有了,耳边传来许千雅的声音:“修景啊,修景,你醒了吗,睁开眼睛啊!”
应修景睁开双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认识我吗,认识妈妈吗?”
他觉得内脏都在阵痛,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轻轻点了下头。
医生告诉许千雅:“应先生意识恢复得很快,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自主进食,这期间身边一定要有人看护。”
许千雅立即找了四个护工,二十四小时守在应修景身边。
周然回了国,国内公司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来处理,南瓷则站在病房外看眼前凌乱的一切。
所有人都因为应修景清醒而重展笑颜,唯有南瓷一个人坐在走廊冰冷的椅子上。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应修景说第一句话。
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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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瓷接到陆钰起电话时,正在酒店餐厅里食不知味,陆钰起问他:“你是不是在芝加哥?”
“您怎么知道?”
“应修景在法国受伤连夜被送到芝加哥这件事,商圈已经传遍了。”陆钰起说:“我联系了福利院,他们告诉我多莉完好无损,你却已经好几天没有过去,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芝加哥。”
“对。”他点头:“当时情况紧急,应修景需要至少两位陪同,我就和一位医生上了飞机。”
“我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到,我们见一面?”
“好。”
上流人士基本上都有点头之交,提起一个人的名字,几乎都有点渊源。
陆钰起告诉南瓷:“我本来不想过来,但做生意嘛,宁多一个朋友,也不多一个敌人。”
“您知道凌彦的事吗?”南瓷问。
“略有耳闻。”陆钰起说:“凌锐五在戒毒所里死了。听说是戒毒过程太痛苦,他几次想跑又跑不掉,终于找到了个机会,袭击了工作人员,结果跑下楼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跌倒,头撞到了消防器材,抢救二十几个小时最终也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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