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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夕成灰 完结+番外 (四字说文)


  “……”
  “…………”
  展抒怀适时为他解围:“梁公子,在下展抒怀,是……霍大人的朋友。”
  莫枳一惊:“你怎么直接就把霍美人给亮出来了。”
  展抒怀道:“因为梁公子也是霍大人的朋友。”
  “啊?”莫枳皱着眉仔仔细细打量了梁尺涧片刻,嘀咕道,“长得确实不错,但是和本公子相比不是差了许多?怎么这霍美人的朋友一个个的,比我的还要多?”
  梁尺涧微微笑道:“莫公子品貌非凡,天下间自然是无人能及。梁某不过仗着有几分才华,是以才与霍大人做了朋友,有着几分交情。”
  莫枳听罢,满意道:“不错,你很会说话,你姓梁,你叫什么?”
  梁尺涧颔首,彬彬有礼道:“梁尺涧。”
  他话音刚落,展抒怀惊叫一声,差点没有扶住踉跄身形的莫枳。
  莫枳好悬没有摔倒,他站直了身子,张口就道:“原来是梁榜眼啊,失敬失敬,客气客气,哪里哪里,您真是如天上明月,皎皎圣洁……”
  展抒怀:……
  作者有话说:
  一个人病怎么行,要两个人一起病。
  谢相:一个人痛怎么行,要两个人一起痛。
  小陶:……
  莫少:……
  展某:……


第92章 惊魂
  烛火就此明灭一瞬。
  刀光之下,露出一张陌生至极的脸。
  霍皖衣站在门前,不闪不避,他们隔着这盏刀光对望片晌,她收刀回鞘,颔首道:“霍大人,我们虽然从未见过,可你大名鼎鼎,我曾听过无数遍。”
  霍皖衣道:“上回相见时姑娘并未同霍某交谈,不知此次,姑娘寻我又有何要事?”
  这位身着劲装的长发女子,赫然是那日与汤垠二人同行的人。
  她盯视着霍皖衣的容貌,声音极冷淡的:“我姓公孙,单名一个镶字。金镶玉裹的镶。”
  公孙氏。
  霍皖衣从回忆中寻找出类似的字词,后知后觉想起一桩先帝还在世时的往事。
  世家公孙氏,府上出过丞相,有过司马,还曾出过两位贵妃,风光之盛,可说无人能及。
  但在先帝的眼中,越是风光,越引人猜疑,越野心勃勃、暗藏杀机。
  公孙氏并非一夕覆灭。
  它是个庞然大物,先帝不能如同处置谢家一样随便安置缘由,先帝用别样的方式,将公孙氏一步步从内而外地瓦解,看它崩塌、倾倒,化为尘土,变成史书中薄薄的一页。
  在霍皖衣为官之前,公孙氏就已是摇摇欲坠的废墟。
  他有些讶然:“公孙家族竟还有一个活口么?”
  以先帝历来的残暴不仁,绝不会容允公孙氏留下血脉。
  但是公孙镶却道:“我是族中仅剩的一个。除我之外,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姓公孙。”
  霍皖衣问她:“敢问公孙姑娘又为何要来寻我?”
  公孙镶道:“汤垠让我告诉你,盛京流传的冤魂索命之案,真正的凶手与我们也曾打过交道。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汇聚于盛京,唯一的目的就是取走你的性命。”
  “可他们不会这样让你轻易就死,”公孙镶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们想要折磨你,让你害怕,如果你再粗心大意,如同那夜一般被人轻易掳走,那你要面对的人,将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她传的话让人有些惊讶,因为以汤垠的身份,他不该来提醒霍皖衣这个“杀兄仇家”。
  公孙镶神情平静地传完这番话,站在门前,与霍皖衣对望。
  静了片晌,霍皖衣道:“……善良不是一件好事。”
  公孙镶深以为然地颔首:“我也这样想。但汤垠不觉得折磨你是什么好事。他有些天真,有些过分善良,如果是我,我绝不会来提醒你,纵使你不是真凶,你也是真凶完就这种种的刀。”
  “公孙姑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兵器是没有错的。”
  公孙镶眼神一冷:“什么?”
  霍皖衣道:“神器之所以为神器,是它的主人只做善事。魔器只为魔器,是因为它的主人多行恶事。兵器本身没有善恶,它只随主人的心意而动。”
  “但是霍大人不是兵器,而是一个人。”公孙镶道,“兵器不分善恶,也没有喜怒哀乐,但霍大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应该通是非,明对错,不能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也许公孙镶说的话是对的。霍皖衣想。
  许多怨恨他、厌憎他,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之所以如此记挂、仇视他,就是因为他不是纯粹的刀,一个无从知晓是非对错的兵器。他是人,生于天地,读书明理,理应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也应当知道大丈夫生于天地,自当俯仰无愧于心。
  然而这些话至多只是听听而已。
  霍皖衣淡淡笑道:“人各有志,霍某要走怎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人,都只与自己有关。”
  他也可以做个仗义执言,雪中送炭的正人君子。
  在风霜雪雨中为忠臣良将,为善人冤魂伸张正义,洗去满身的污泥——可是凭什么呢。
  霍皖衣想。
  凭什么要我为他们洗去这些东西?
  他们与他两不相干,犹如陌生人,皆是这人间寥寥过客,谁亦不会与谁纠缠。
  他在先帝面前的所有荣华富贵,名利地位,都是凭着自己一点点争取得来。他同样如履薄冰、胆战心惊,时刻会因帝王之怒而狼狈丧命。
  他自己即在污泥之中,从不曾被洗净。
  秋风吹时,落叶簌簌而至。
  谢紫殷倚坐在廊前的长椅上,伸手接住一片枯黄的叶。
  “你是说这位玉生道长为我算了一卦?”他低声发问。
  提及此事,解愁神色微妙,好似心有余悸般回答:“……是,那位玉生道长说,相爷……相爷的卦象,是吉卦。”
  “既然是吉卦,你为何如此紧张?”谢紫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枯叶,呢喃道,“还是说……在你眼中,吉卦不如凶卦?”
  解愁低首道:“玉生道长说,相爷想要做的事情,必然事事成功。所以是大吉之卦。”
  谢紫殷不由笑道:“好一个大吉之卦。”
  “他是要见我?那就请他来罢。”
  玉生挎着拂尘而来,哪怕是初次踏入相府,亦是如履平地般轻松,闲庭信步,仙姿凌风。
  他与谢紫殷隔着两步台阶相见,对望片晌,玉生施礼道:“见过相爷。”
  谢紫殷颔首道:“玉生道长为何要求见本相?”
  玉生道:“因为相爷是贫道的有缘人。”
  “有缘人?”谢紫殷似笑非笑,引着玉生往廊上行走,穿廊过花,又含笑道,“玉生道长的有缘人应该不少。”
  玉生眼皮也不抬,跟在谢紫殷身后慢声道:“可如相爷这般独特的有缘人……却是仅此一个。”
  谢紫殷顿住脚步:“本相有什么独特的?”
  玉生低低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眼帘抬起,神色淡漠道:“贫道与相爷是同一种人。”
  “同一种人……”
  谢紫殷一字一顿念罢这四个字,挑眉道:“哪种人?”
  玉生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宛如诉说一个秘密:“悟求真道的人。”
  “悟求真道的人?”谢紫殷道,“我从不信道。”
  玉生轻笑出声:“信也好,不信也罢,人人皆有自己所求之道,所悟之真。谢相大人,你和我之间的确有缘,你想做的事情,也许我正能相助。”
  谢紫殷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玉生道:“我不知晓,却能猜测一二,如果相爷需要我相助,那我必然竭尽全力,绝无二话。”
  “因为你与本相有缘?”
  “是,因为相爷是贫道的有缘人。”
  惊梦坐起,霍皖衣沉沉喘息着,头脑昏沉,却不再能回忆起让他惊魂动魄的梦境。
  那似真似假,如梦似幻。
  让他好像身处深渊漩涡,无处可逃。
  霍皖衣睁大了眼睛,去看这方天地,黑暗、幽寂,似乎随时都张开着深渊巨口,要将人一并吞噬进去,不留半点儿光亮痕迹。
  那是场噩梦。
  霍皖衣大汗淋漓,他抬起手,借着惨白微弱的月光,看到自己白皙无暇的手腕。
  它有过淤青红痕,有过绳索捆缚。
  霍皖衣眨了眨眼。
  他突然很想谢紫殷。
  从他得知谢紫殷的病无药可医开始,他就忽然举棋不定,满心茫然。
  谢紫殷太了解他。
  他能轻易被谢紫殷掌握住命脉,看到弱点,捏紧软肋——而世人以为他没有软肋。
  他看不清谢紫殷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他得到的未必是他想要拥有的。霍皖衣忽而有种莫名的心慌。
  如果、他想,如果……我如今所做的桩桩件件事,走下的每一步路。
  ——都是谢紫殷想要我走的呢?
  如果,如果这所有的事情演变到最后,才是谢紫殷真正想要的结果。
  那我又该如何?
  他无从得知答案。守着这黑夜里的幽深寂静,霍皖衣静默着呼吸,身躯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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