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梁兄相谈,总是让霍某觉得新奇。”
“新奇在何处?”
“梁兄是聪明人,亦是不装糊涂的聪明人。而霍某见识过太多装糊涂的聪明人,装来装去,连自己究竟是聪明还是糊涂都分不清了。”
“我自小到大都还算聪明,”梁尺涧难得没有谦虚,“因为我明白,我不能做个蠢人。我可以谦虚谨慎,却不能真的一事无成。”
霍皖衣静了片刻。
他亦轻笑出声:“我与梁兄缘分匪浅。”
“……因为我自小到大,明白的,也是这样一个道理。不过,我未能明白什么是谦虚谨慎,我只知自己必然要成就大事业,绝不可一事无成。”
一双手轻轻抚摸着那块牌位。
有人急匆匆行来,踏入屋中:“……陛下,邹承晖死了。”
“他身后牵扯甚广,却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
叶征将牌位放回供桌,顿了顿,又道,“他供出来多少?”
罗志序咽了下口水。
——“全部。”
“全部?”
“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那位莫公子见过他之后,他便把所有的事情都供了出来。包括证据,也一并交出,现在万事俱备,就等陛下决断了。”
叶征晃了下神。
他失笑:“没想到朕的天下,竟有这样的能人异士……莫在隐生了个好儿子。”
罗志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叶征道:“莫要惊扰任何人,此事只告知刘相谢相两人即可。另外……朕听闻,霍皖衣此次小试得了头名?”
罗志序的神情有片刻古怪。
他垂首道:“确实,但……”
“罗卿直说便是。”叶征走回桌前坐下。
罗志序道:“他的这个头名,是刘相亲自点的。”
叶征道:“如此,那便是他的文采就连刘相也很喜欢。”
“……陛下!”罗志序踟蹰片刻,还是道,“这难道不是刘相为了讨好谢紫殷——”
“不是。”
叶征打断他的话语,双眸静静凝视着他。
“罗卿,不是。绝对不是,也一定不是。”
罗志序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不是?刘相知道霍皖衣的身份,他亲自点了霍皖衣做头名!本来谁是头名,他们都还未定,可刘相一到,就定下来了!陛下……”
“因为他是刘冠蕴!”
叶征皱眉大喝,明黄衣袍耀眼,发冠垂落的流苏轻晃,一眼望去,天子的威严展露无疑。
罗志序悚然一惊。
他绷住嘴唇,依旧很不服气的样子,却没有再多说,只是往后退了半步,深深往下一拜。
叶征道:“他是刘冠蕴,他绝不会做这种事。罗志序,如果在你的心里,连刘相都不值得信任,那天下间就再也没有能信任的人。如果在你的心里,刘相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谢卿,那么朕,就这么可悲么?”
他用词太重,罗志序惊愕不已,慌忙跪下道:“臣绝无此意!”
“……朕一步步走到今天,仰仗的不是自己,而是所有愿意相信朕的人。无论是刘相,还是谢卿,他们绝无二心,而朕,也永远不会怀疑。朕不会是先帝,众叛亲离,昏庸到天下间所有人都恨不得他死。”
“朕永远都不会是先帝,朕只会是自己。”
罗志序张着嘴,迟迟无法言语。
叶征凝视他许久,侧过头去,叹道:“你退下吧,谢卿……邹承晖的事情,交给谢卿罢。”
“陛下——”
“朕很生气,”叶征说,“这些时日你太过分。谢卿没有真的与你计较,可是朕,现在很想与你计较。”
他的语气很平静。
可这出口的每个字,于罗志序而言,都是不容拒绝。
见思斋里静了许久。
罗志序面露颓丧,哑声道:“臣……遵旨。”
眼见着罗志序缓缓退步离去,叶征又道:“不要让朕太失望。”
静夜小弦月,秋风吹露台。
霍皖衣坐在廊前,抬头看天边弯月,手指摩挲着自己指尖的淤青。
明日便是大试,近在咫尺。
他一步步接近朝堂,终将再度回到权利中心,在文武百官中徘徊算计,去争那一点点让他立足的利益。
这是他所求的么。霍皖衣想。
而他更加坚定——这就是他所求的。
说他野心太多也好,说他永不知足也罢,霍皖衣就是这样的人,他从前不知贪婪为何物,于是被先帝教导,人必然贪婪,没有人不存在欲望。
而他尝到贪婪带来的好处,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失去。
即使命运在冥冥中赐予他无数种折磨,看得见的,亦或看不见的,他都一并领受。
他从来都是别无选择。
夜风吹了一阵又一阵,霍皖衣起身,倚靠着廊柱合上了双眼。
他在无声静谧的夜里数过去了几阵风。
这般安静。
相府里香炉轻烟袅袅升腾,依然万籁俱寂一般。
谢紫殷一手撑颌,叹道:“陛下就这么将事情又交给了我。”
“罗大人,你怎么连这种机会都把握不住?”
罗志序脸色沉沉:“你不想要可以交还给我。”
谢紫殷道:“我不想要,可这件事情是陛下亲口说要交给我,若我说不要,岂不是在抗旨?”
罗志序道:“你既然要领旨谢恩,就不用说这些话。”
谢紫殷讶然:“领旨与否,是我的事情,我说这些话,更是我的事情。既然都是我自己的事,为何我不能说,还要来看罗大人的脸色。”
“谢紫殷,你别太过分!”罗志序怒喝出声,想到什么,又紧绷住了唇。
谢紫殷将手中书册扔下,淡淡道:“是么。说过分,我远可以比罗大人以为的更过分。不要再三挑衅我,这是我对罗大人的忠告。”
作者有话说:
新帝:朕是好皇帝,谢卿刘卿都很好。
罗大人:那我呢QAQ
新帝:……呃。
小陶:我证明谢相一直都在喝药。
谢相:喝药有用么?
小陶:呃……。
第56章 大试
锣鼓响彻,盛京行人如织,川流不息。
今日便是大试。
整个盛京怕是只有天街盛会时才有这般热闹,比之殿试,大试明显在百姓心中更易接近,而非遥遥不可及。
因而殿试之后,学子们的身份水涨船高,再不似小试、大试时,还能如个寻常人般游走街巷,四处谈笑。
凡是得了天子垂青的,不说权倾朝野,亦是前途无量。岂是凡俗百姓可接近?
是以小试、大试,方是盛京最为热闹的时候。
而因大试又比小试更高一等,虽说应考的学子人数变得少了,却又得了更多人的重视。
霍皖衣上次小试时应考于广学府,今日大试应考,便也该在广学府中。
一如小试时,在辰时,广学府大门尽开,官兵监守,官员高声宣读条条规则,令行禁止,不允有私。
与小试不同的是,大试一开,四处戒严,各学子还需签署一份书契,若有违背规则者,轻则革除功名,重则连累家族——如此强权镇压之下,是新帝不愿见到徇私舞弊的决心。
新帝确实不是先帝。
先帝会无数雷霆手段,不会给任何人一线生机。
在先帝眼中,凡事皆由他自己而定,是对是错,先帝自己说了才算数,朝堂之上,是先帝的一言堂,忠臣良将也好,贪官污吏也罢,只要先帝喜欢,谁人在侧他都敢酣睡入梦。
可先帝的多疑与对权势的掌控欲,足可毁灭任何人。
新帝不愿走这条路。昏庸无道,众叛亲离,人人畏惧,却无一人是真心尊崇,忠诚爱戴——他们面对先帝,或谄媚阿谀,或沉默不语。
再忠心的臣子,亦会凉去热血。
霍皖衣想,新帝终究让这世间改换日月,乾坤移转,又是新年。
这才让他意识到,属于先帝的天下,已真真切切不再了。
只是日月昭昭。
曾随着先帝作恶的霍皖衣还活在这世上。
他的名字传出去,还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他敢于不更名易姓的这般重活一遭。
随着个号被一一叫出,霍皖衣迈步走入广学府中,跟在官兵身后,绕过两座院子,在案桌前签署了书契,又被引入长廊,一步步走至考室。
小试时,学子们还在考官眼下应试作答。
如今到了大试,却是人人一间单独的考室,在外各有一名官兵监守。
今日先考笔墨文章,才情见识,第二日便要与考官相对而坐,摘问答疑。
新帝的巧思到底出人意料。
霍皖衣深吸口气,掸开自己眼前的试题。
“高山。”
“人心。”
“二月。”
三道试题呈现在眼前,如往年般,似是要人作三篇洋洋洒洒的制艺。
茶楼之上有两人对坐。
莫枳一边饮茶一边感慨:“我们就在这里等霍大美人出来,怕是会让他惊喜万分。”
他言辞笃定,每个字都是正正经经说出口。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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