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枳无言。
莫枳沉默。
莫枳赔笑道:“要不算了?”
“我转念一想,其实以我的身份,我应该属于全天下的美人,不能单单只和你在一起。”他说,“这样他们会吃醋,会伤心,多少追求我的人要去跳河。”
霍皖衣便问:“那你想好怎么好好说话了么?”
莫枳道:“……好说。”
他又斟了一碗茶水,指尖沾上水渍,在木桌写下道道水痕。
“我们确实是知己知音,且相识许久。”
“他祖上有人做过盛京的大官,因为得罪先帝,被判流放到坪洲的闰地,之后家族一蹶不振,他亦失去了学子资格,不再能参加科考。”
“然而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莫枳说到这里,表情却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真诚,“我在勤泠,之所以能呼风唤雨,是因为我爹是莫在隐。只要我能活得和王八一样久,我可以坐吃山空几百年,不用做任何努力。”
“但他不同,他确实很聪明,有魄力,有毅力,他在坪洲坚持了很久。直到新帝登基——他决定拼一把。”
屋中有瞬间静寂。
气氛似幽幽沉凝。
莫枳低声道:“然而在他动身之前,他发现坪洲刺史做了件大事。这件事细说下来,只是这位刺史做事不够牢靠,自己露出了马脚。只可惜我这位朋友,观察得太仔细,而一个秘密凡是被人发现,总有人期望知晓的人保密。”
“而在隐藏一个秘密这件事上,最有效的保密人,最教人安心的唯有一种——死人。”
“他不得不离开坪洲来寻我。他不想牵连我,可我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我不怕被牵连,我也不能坐视他被灭口,所以我一手打点,避过这群耳目送走了他。”
……
顿了顿,莫枳轻笑:“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桌上水迹已去。
霍皖衣垂眸看桌面如旧模样,淡淡道:“桓勿言?”
莫枳颔首:“除却勿言之外,他们家还有勿听、勿信、勿看,你瞧瞧,先帝是个什么人呢,害得人就连给自己的后世子孙取名,也要再三告诫他们,勿言勿听,勿信勿看。”
霍皖衣忽而道:“这么说来,你们的仇家,岂不是坪洲刺史?”
莫枳道:“自然。”
“但是你完全不用担心啊美人,”莫枳眨了眨眼,“我爹可是莫在隐,有他在,千难万难的事情都能摆平。你放心,这群人就算抓我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否则我们早该在什么地牢里受苦受难了。”
霍皖衣挑眉:“可你什么时候才能被救?”
莫枳道:“这取决于救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霍皖衣轻笑:“不是说你爹能摆平这些事情?”
莫枳道:“我爹摆平的是那位刺史,我们负责摆平面前的问题。”
顿了顿,莫枳忽然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
他问的话没头没尾,霍皖衣也兴致缺缺:“考虑你什么。”
莫枳道:“我认为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霍皖衣道:“是么。”
莫枳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还见到过比我更好的?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钱,还不仗势欺人,我简直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好不好!”
霍皖衣道:“你说的这么多话里,除了有钱,一句也不对。”
莫枳:……
“再者说,”霍皖衣幽深的眼睛望向窗外,良久,霍皖衣低声道,“我已见过世上最好的人。”
莫枳是在地上醒来的。
他们商量好,一人睡一夜地板,保全彼此的清白。
虽然名声上可能已经糟透了,但至少莫枳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他本来是打算和美人同床共枕的。
盖着棉被纯睡觉的那种。
只是他刚刚解开衣带,霍皖衣的匕首就铮然出鞘,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莫枳举起双手:“我睡地上。”
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莫枳又道:“但是只是我睡地上太不公平了,明天你也睡地上,我去睡床。”
“毕竟我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我还从没有这样睡过觉。”
——他腰酸背痛睡了一晚。
醒过来时,见到霍皖衣的第一眼,他说的是:“我以后出门,绝对要让家里的护卫扛一张床。”
霍皖衣道:“……莫公子的觉悟,实在独特。”
临近亭午,莫枳推开门,大摇大摆走出房间。
守在门外的两人立刻伸手拦路。
莫枳道:“本公子饿了,要吃盛京最贵的酒楼里最好的饭菜。”
两位蒙面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头领说了,只要是莫公子的要求,我等都必须满足。”
莫枳点点头,满意道:“你们头领是谁?这么为本公子着想,本公子要好好奖赏他。”
蒙面人不答,转而从腰间取下半截短哨,隔着面巾吹响。
哨声骤然而出。
尖锐似鸟鸣破空。
“这个好玩儿,”莫枳微笑,“做工倒也精巧,虽说看着简单,材质却也还算上乘……是出自哪儿呢,让我想想。”
——“啊……”他恍然大悟一般,“是在勤泠一家新开的工坊做的,我认识这个手法。”
隔着面巾,看不见这两位蒙面人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但莫枳万分笃定。
他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了几分被预料到的动摇。
于是莫枳又笑了起来。
他道:“坪洲刺史为什么会在勤泠的工坊定制东西?看来你们的主人不是坪洲刺史,也不是坪洲人,是勤泠的人,且是个很有胆识的人。明知我的身份,却还敢对我动手,能在盛京地界追捕我,证明他的势力不小,他很可能也在盛京。”
“我开始很期待见到你们的主人了,”莫枳含笑感慨,“希望他是个美人。”
丰盛美味的饭菜到底还是被端上了桌。
以莫枳的做派,他只会吃最好的,委屈自己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擅长。
哪怕今日关押他的人对他冷言冷语,他也敢将主意打到最值钱的酒楼。
莫枳坐在桌前仔细品尝美食。
他不忘评价:“盛京的口味倒是比勤泠稍淡一些。”
然后吃了另一盘菜。
莫枳:……
“这盘比较淡,这盘又这么咸,”莫枳对一旁站着的蒙面人发问,“你们确定是去的最好的那家酒楼?”
蒙面人冷声回答:“是。”
莫枳转而问霍皖衣:“你们盛京就是这个口味?”
霍皖衣不答,只道:“你倒是很清闲。”
莫枳问:“什么意思?”
霍皖衣反问:“你就不怕没人来救我们?”
莫枳一惊,冲蒙面人的方向努了努嘴:“他还在呢,光天化日,你怎么就这么说出口了。”
然而他只得到霍皖衣一声冷笑:“难道他们不知道?”
莫枳哽住。
莫枳道:“他们肯定知道。”
霍皖衣道:“那就开门见山说罢,不一定会有人来救我。”
“为什么?”
莫枳痛心疾首,“你这么一个大美人,谁会舍得不救你?”
霍皖衣淡淡道:“被我杀过一次的人。”
莫枳:“啊?”
霍皖衣道:“从鬼门关回来找我索命的人。”
莫枳:……
天光大盛,明亮清澈,然而莫枳却抖了两抖。
莫枳冲着一旁的蒙面人道:“能不能帮我把窗户关了……好冷。”
他又向霍皖衣求饶:“你别说这种事,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怕鬼的。”
霍皖衣挑眉:“人说不做亏心事,莫怕鬼敲门。怎么,难道你和我一样也做了亏心事?”
莫枳摇头。
“但是我爹说了,”他又道,“像我们这种商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亏心事的。”
“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
莫枳羞涩一笑:“那我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同生共死……黄泉路上好作伴。”
霍皖衣道:“我还不打算死在这里。”
莫枳道:“……放心,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别看这些人明面上在为坪洲刺史做事,实际上还是有自己的主人。现下看来,他们的主人倒是更想和我合作。”
“哦?”霍皖衣放低声音,“何以见得?”
莫枳道:“我长得帅。”
霍皖衣轻轻“嗯?”了声。
莫枳又道:“我长得帅,他肯定很羡慕我,要不就是嫉妒我,再不然他也是个断袖,想在本公子身上找点追求人的刺激。否则怎么能从勤泠追到盛京……害得我连回家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可想而知,此人对本公子情根深种,执念异常深刻。”
霍皖衣未语。
一旁的蒙面人却忍不住了:“莫公子,做人还是要点儿脸吧。”
莫枳大惊。
莫枳转头看向这人,怒道:“你一个把脸都蒙起来的人,还好意思让我要点儿脸?!”
……
书房窗外摆放着一枝即将枯败的花。
谢紫殷抚着玉质的臂搁,正靠在椅背上阖眼小憩。
直到解愁急匆匆踏入房中。
解愁躬身,双手捧着一封信笺,低头轻声道:“……相爷,山上来了一封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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