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句?”霍皖衣眼底潋滟生生。
谢紫殷低头凑近,好似在他耳边轻语:“皖衣。”
他骤然睁大眼睛。
谢紫殷退开时,他双眸依然满是惊色,本该是勾人神魂的昳丽相貌,竟也透出些许纯真。
“霍公子不愿么?”谢紫殷假作失落,“是谢某唐突。”
霍皖衣抿了下唇,他摇首道:“……没有。”
谢紫殷道:“那为何霍公子不应我这一句话?”
霍皖衣耳尖绯红,他压住自己作乱的心跳,干巴巴道:“因为……因为……”
想不出理由,他便示弱道:“夫君,你饶了我吧。”
谢紫殷哑然失笑,将他搂进怀中:“我只不过唤霍相大人一声皖衣,难道就是在欺负霍相了吗?竟还惹得霍相大人求饶,谢某实在过分。”
霍皖衣回抱着人,双手紧紧圈住谢紫殷的腰身。
他深陷于炽热的怀抱。
“你从来没有这么唤过我。”他说。
谢紫殷道:“谢某仰慕霍相大人多时,又岂可肆意冒犯。”
他退开些许,仰着头道:“你冒犯得还少吗?”
谢紫殷假装思索了片晌,恍然大悟道:“谢某似乎日日夜夜都在冒犯……这……”
“你打算如何赔罪?”霍皖衣板着脸。燿眼
满树桃花下,白云粉叶,天光皎然,他眼尾勾红,摄魂夺魄般引人沉陷其中。
谢紫殷松开怀抱,转而捏住他的下颌摩挲。
桃花落来,他下意识退后,却被人扣住后脑,唇上陷进一瓣桃花柔软。
隔着这朵突然而至的桃花,谢紫殷吻到他唇上。
尝到那一点点甜意,谢紫殷将桃花拂去,唇舌交缠间,答出最后一个问题。
——“一生,直至永远。”
那是肌肤相贴之时,他借由那狂乱的心跳听到的声音。
第三年,谢紫殷重回朝堂。
他与霍皖衣各自为事,也曾因政见不合在朝堂上争锋夺论,吵得人人自危。
其后也出过三元及第的奇才,亦有官员错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政敌。
他们每年三月都会再去看一次桃花。
第六年,霍皖衣在西平州意外寻到谢氏一个旁支残留的血脉,将人带回了盛京。
其后无数年,他们闲来品茗,打马观花,有挚爱相伴,亲友在侧。快意逍遥。
后人翻阅史书,有人以为他们势均力敌,都是虚与委蛇。
有人以为他们情深意笃,从无差错。
然唯有他们自己知晓,他们也曾因行差踏错,险些错过。
但所幸。
他们再也没有重蹈覆辙过。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了!开心!好耶!好耶!太好啦!
很多人改了结局,只有玉生是没改的,刘相、方断游、章欢本来第一纲里是会被高瑜害死的,但还是改了。
好耶!
下一章是玉生和梁神的番外,不喜欢千万不要看。这篇文设定上是和隔壁教主一个背景,所以玉生是可以飞升的,不过他也确实是最后一个,不过也无所谓啦。
# 红尘集
第147章 番外·红尘
两年后夜深,是一个寒冷的隆冬。
积雪压低枝桠,覆满青石,也有皎月高照,轻风吹拂。
梁尺涧收到了一封信。
送信而来的人他不曾见过,只问询出陌生的名字——流萤。
那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
守在相府门前,只为向他送来这封信。
彼时梁尺涧问:“是何人寄信?”
她抬起眼帘,笑意有几分浅:“故人。”
何来故人呢?
梁尺涧思来想去,也不觉这天下间何处有一个故人。
他记得自己接任相位,与霍皖衣并为双相。记得刘氏基业皆系于他,刘梁世族都需仰仗他。
他有知己好友,一者霍相霍皖衣,二者大理寺卿文子卿。
除此之外,他亦有可闲谈佳友无数。
偶有空余时候,便也相邀聚会,品茗观花,作赋吟歌。
故人一词,于梁尺涧而言,确然是陌生。
然则之后的半月,梁尺涧时常想起流萤当时的眼神。那不似作假,好像他真的有着这么一个故人。
而他翻阅书信,不见一字。
——流萤转送的书信,竟是张空空的白纸。
未曾落墨,也无落款。
它洁白如昔,让梁尺涧难以读懂这空白的纸张上,到底写着怎样的故人。
他不解其意。
直到又一日天晴,他忽而接到来自太极观的邀请。
如今的太极观已非当初。
较之先帝在时的鼎盛,太极观如今有过之而无不及,是至极鼎盛,天下间再无第二个道观能超越它的声名。
每年的隆冬,帝王都会去太极观斋戒六日,风雨无阻,漂泊大雪亦如此。
这却是太极观头一回邀约他这样的朝臣。
梁尺涧便带上那张空白的纸页登上山,去往恢弘宁静的太极观。
那座道观伫立山巅。
风云卷,新任观主立在阶前,一身道袍飞扬,居高临下看他。
这般相见,他们竟如见故人——可他们从未见过。
观主道号玉阳。
自接任观主之位以来,再无人言说她的俗名,皆唤她“玉阳子”。
梁尺涧迈入道观,拱手施礼,浅笑问:“不知观主相邀,所为何事?”
玉阳子深深看他片刻。
“贫道感应天意,”如是说,“便也顺天而行。”
这意味着什么呢?
玉阳子道:“其实冒昧相邀,实乃是贫道做了个梦,梦中或有故人相求。”
然则那是怎样一个故人?
玉阳子亦无头绪。
她行走在前,带着梁尺涧穿行过长长大道,停步于殿中。
她取下供案上的一块木牌。
那上面空空荡荡,未刻字,也无笔墨书写,好似梁尺涧收到的那封书信般,空得蹊跷。
玉阳子道:“这块牌位上应该刻着什么字。”
梁尺涧怔然片刻,从袖中取出那张纸页,也递到玉阳子眼前。
“……”玉阳子默然片晌,叹道,“贫道或许明白了。”
梁尺涧问:“玉阳子道长明白了什么?”
玉阳子道:“你可知天下间曾出过绝顶高手,百年如一日般年轻,似长生不老,或可永生不死一般?”
他们转而去往一处静室,玉阳子撩衣跪坐,梁尺涧便坐于她对面。
“此事我曾有耳闻,”梁尺涧道,“几百年前,朝廷也曾出现过一位武林高手,他虽是武林人士,却官居一品,坐上丞相之位。史书上写他一百三十岁而亡,至死也风采依旧,年轻俊秀。”
玉阳子道:“然则,也有比琴弘和活得更久的人,较之至今或许还活在世上的秦水重,有琴弘和倒是活得不算太久。”
梁尺涧有些惊讶:“那秦水重如今是什么年岁?”
玉阳子道:“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什么年纪,他曾想毁去秘籍,断绝世人长生不老之路,但机缘巧合间,到底留下一线可能。是以自他之后,先后出现过数人。以薛兰令、傀儡夫人二者为终末,自他们之后,世上才再无绝世高手,长生不老之术。”
梁尺涧伸手斟茶,道:“那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因为贫道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世上流传的几种传说中,有一种,即为’心证道‘。”
“时至今日,无人知晓这个方法究竟会不会让人达成所愿,悟道飞升。因而它要人有大慧根,自出生起,便要万事皆于梦中求解,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直至此人悟出求真大道,便可证道飞升。”
玉阳子看向梁尺涧的眼睛。
她神色平静,眼底却暗藏一分怅然怜悯:“而心证道的人,在飞升之前,必是刀剑不入、百毒不侵。唯有他于梦中钟情之人,才可取他性命。”
梁尺涧心中惊讶,手指无意识捏拢成拳。
玉阳子又道:“选择以此入道、证道者,必须百事皆休,兵解飞升。是以此人在飞升前,便要将红尘中与之牵挂的事物一并了结,且此人要通天地,聚龙气,了结之时,要是在紫气最盛之时——这其中,自然也有着情之终结。”
因而由此证道的人,最后一劫即为情劫。
度过则证道飞升。
一旦此人得道,与之牵绊过的所有人都会忘却他的存在——如他不曾有过,天下间便不知能可飞升,有人作了神仙。
玉阳子之所以提及此事,即因她与梁尺涧,都有一个早已忘却的“故人”。
“在见到梁相手中的这张信纸时,贫道便知晓,你我之间,便有同一个故人。”
玉阳子的声音渐渐放低,“此人或已证道飞升。是以你我皆记不得他。”
梁尺涧无言。
他垂下眼帘,执杯浅酌一口,忽而起身。
玉阳子问:“梁相欲去何方?”
梁尺涧道:“既已是故人,那便无需再记。”
他心中疑惑已解,那张纸页被他交到玉阳子手中。梁尺涧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玉阳子凝望他的背影许久,忽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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