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陈 (罐装酱油)

　　又是笑，被长长的睫毛遮掩了好些从碧蓝色眼睛里倾斜出的委屈光芒。
　　还没等云毓的脑子反应过来，奥利弗就已经一脚蹬上旁边的山地自行车一溜烟儿跑开，还放开左手对着天空挥一挥，为了给云毓说一句“明天见”。
　　云毓微微一笑，也给人挥了挥手。
　　相比于陷入无休止的对于这场关系的猜疑中去，云毓选择以更加大方的方式回应奥利弗，不管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云毓觉得自己总表现出了划定边界的意图。
　　终是把脸微微埋进了围巾里，默默走出了学校。
　　第二天清早，云毓就到了学校咖啡馆，还隔得好远就看到了一个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却还是不断点着头的奥利弗，在看到云毓后，奥利弗立马站了起来给人打招呼，由此椅子往后摩擦发出的声音打扰了整个安静的自习环境。
　　奥利弗抱歉地对着周围傻笑，又快步走到了云毓的身边，低声说道：“抱歉，我今天忘记……预约教室了，我去问了一个预约上的同学，她说可以和我们共享，但是希望我们不要出声音……”
　　奥利弗一副委屈巴巴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架势，叫云毓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也不是奥利弗的错误，毕竟预约这件事他也忘了。
　　他们的进度已经到了排演阶段，没有声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来叫奥利弗周末来就已经叫云毓有些抱歉，而他既然来了，云毓也没办法说直接散开，再仔细一想，不管他们去别的哪个地方都有可能吵到别人。云毓想了想，说道：“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那里吗？”
　　“可以吗？”奥利弗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过了好久之后才嘟嘟囔囔说道：“可是我没有带什么礼物。”
　　云毓失笑，板正了脸说道：“只是去学习。”
　　“好吧。”
　　于是云毓成功收获了一个跟在屁股后的小弟，小弟是好奇宝宝，又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很是滑稽。毕竟，毕竟就算是云毓请吃饭也一般不在他的家里，所以，他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奥利弗一路忐忑，捧着笔电宛如朝圣，等终于到云毓家里的时候，却出奇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小小的屋子，一切却显得不杂乱。奥利弗是在农场长大的孩子，一开始还觉得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够一个人住，结果看到云毓之后又觉得很有道理，小小的人住在小小的屋子里看起来也挺合理的。
　　这里不足够大，云毓就把小客厅的一角改造了书房，略带歉意地要奥利弗坐下后，云毓就去厨房煮咖啡，等他端着两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却被奥利弗吓了一跳。
　　不知道他是会什么魔术，居然凭空变出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还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句，“云毓，早上好，这是礼物。”
　　云毓应了声谢谢，接过花了才发现这是用纸巾做的花，心中感觉有点怪怪的，然后听到了奥利弗说道：“是我找骆学的中文，你觉得我说得好吗？”
　　奥利弗身上的确带点憨里憨气，云毓只好当着人的面把那朵小白花插在了桌角的花瓶里，轻声赞许道：“说得很好呀，不过我们需要开始我们的工作了，可以吗？”
　　奥利弗耸了耸肩膀，委屈巴巴说了好。云毓也就去拿了一个新的椅子过来和奥利弗坐在了一起，一边进行计时排练，一边去修改讲稿和文件，沉浸式的工作叫他们都忘记了肚子饿，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左右。
　　宣布结束的时候奥利弗直接躺在了椅背上，云毓看他好笑，问了他要不要吃饭。本来奥利弗还开心了一下，后来听到是要点外卖后嘴角直接塌了下去。
　　干脆云毓提议道：“那我们出去吃，我先给你热一下咖啡可以吗？”
　　奥利弗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云毓端起咖啡盘子，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手却被奥利弗捉住，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奥利弗的影子就直接压在了他的眼前。
　　这时候云毓才发现原来对方也很高，他是需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的。不自觉脚步退后想要躲开，可顾忌着手上的杯子也不敢有大动作。
　　“奥利弗，你干——”
　　“云，我听骆说你以后是打算回你自己的家吗？”
　　“啊……嗯？怎、怎么了吗？”
　　“那，那你觉得我中文说得好吗？我是不是还算聪明，是不是能学得很快？”
　　“啊？”云毓还懵着，可心底已经冒出了后悔两个字。
　　他不该把奥利弗带回来的。
　　心跳得好快，确实急于挣脱，云毓勉强笑出来，说道：“中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欢迎你来玩或者是求学。”
　　“云毓！”奥利弗脸上微红，像是也知道自己中文不好，没有气势，于是改口变成了他惯常叫的“云”，“我……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其实，如果你要回去的话，我可以过去找你，我父母都很支持我去世界各地……云，你懂我的意思的对吗？”
　　云毓抿了抿唇，才说道：“奥利弗，你先松手，你现在有些激动，不适合我们进行冷静的谈话。”
　　奥利弗还是没松手，像是知道自己一松手，云毓就要跑了。
　　云毓只好轻声说道：“我们没有以后的，甚至我要走的话，你找不到我。”
　　“那你不要走不行吗？”奥利弗又说道：“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话，为什么不可以考虑一下我呢？”
　　“其实，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想问的不是那本书叫什么，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的眼睛会那么好看，叫我看了那么久……”
　　就那么一瞬间，云毓觉得原本思路清晰想着要拒绝的脑子突然变成了一团浆糊，他想立刻说拒绝，可是嗓子却刺痛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奥利弗闭上眼睛，再慢慢向自己贴近。
　　他知道，很早很早之前也有一个人对他这样好，会笨拙地说和自己永远在一起。他会撒娇，也会和自己诉说他的委屈，好叫自己愿意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或许是有一样高大的身躯吗？可他们甚至不是一个人，为什么他会认错，为什么他要认错，这对谁都不公平。
　　也就在快要触及的那刻，云毓猛地惊醒，于是发力挣脱退后，没再管摇摇欲坠的那些碎片，于是只能听到哗啦乍破一声，捧在手中的杯子连带着咖啡泼了一地，同时燎断了相连的神经，变成一个个独立却残落的个体，不仅叫屋里陷入荒芜，更是宛如刀锋刺碎更多的空间。
　　云毓低声说了声对不起，要借着收拾逃开，可事情好像远远还没结束，轰的一声，正对着他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破开，将一切暴露于光下，于是瞳孔也紧缩。
　　所谓的门锁孤零零地挂在了门上，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物，咣当一声也落下，再无瓜葛。
　　外面站着的人是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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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冬眠》《天外来物》


第153章 153
　　的确想过很多次重逢的画面，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时间叫他的身姿更加挺拔，五官也更加深邃一些，现在，那双眼睛是红着的，盯着自己，盯着那只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奥利弗的手。
　　云毓下意识地抽出手藏在了背后，而奥利弗还似乎沉浸在震惊之中，所以叫云毓抽走了。
　　相隔不远，却能跨越春秋，靠距离借空气怀缅。
　　他瘦了。云毓发着呆，却只能想到这一句话。知道他一直在身边，所以就连相见好像没有那么激烈，或许是知道他总有一天会露面，所以叫自己学着不要率先期待。
　　第二个想法才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一直在这里吗？
　　是奥利弗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云毓的手把他往身后拽，对着门口的陌生人问道：“你是谁？这是非法入侵住宅你知道吗？云，你去报警。”
　　他这样威胁，可是贺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云毓。与此同时，云毓也没有动作，只是等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道：“奥利弗，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顿饭我下次请你吃好不好？”眼看着奥利弗甚至等不及自己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云毓吓得赶紧拉住了奥利弗的手臂，说道：“等等，我和他认识，这不算，不算的……不用报警……”
　　“云？”奥利弗如何都不能放心走开，他看到的就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看起来能把云毓一下撕碎的陌生男人啊！
　　云毓抿抿唇，没能说出话来，他知道贺言在看他，想躲开，又没有任何办法。
　　他的感觉从来不骗人，贺言就在看着他，血丝凝聚成眼泪，顺着下睫下坠。
　　这些年，他都有好好的本分的不跨越一步雷池，他一直遵守着契约，他没有再出现在云毓眼前，没有叫他有任何不开心的可能，调动一切可能的，不可能的资源，默默待在他身边就好。
　　云毓出国后，他不是能经常呆在这里，和贺允平之间的纠缠让他大多数事务只能回国处理，于是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来这里。真的只要呆在这里就好，不要求更多。
　　他也知道云毓会有自己生活，他过得很好，交了很多朋友，也有很多朋友喜欢他，他不敢再去参与。好在是云毓都拒绝了，这是带有着自私的庆幸。可是这次好像不一样了，陌生的男人喜欢云毓，而云毓第一次把人带回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