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学霸聊学习,确实可以引发共同话题,从而相谈甚欢。
可放在应程这却行不通。
应程很讨厌别人和他正儿八经地探讨学术,而且还是不熟的人,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索性这回连嗯都不嗯了。
林楚钊神色一僵,陷入尴尬。
喻嘉岐连忙救场:“上次跑了赛道后一直挺忙的,过阵子我打算再玩一场,喊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你也来吧,等你学会后,我们就能经常一起玩了。”
提起跑车,应程有了点反应,问:“都有谁?”
喻嘉岐说了几个名字,其中没有唐星辰。
应程并未明确回复,只说:“再看。”
“那加个联系方式吧,”喻嘉岐说,“有时间咱们就出来。”
话音未落,宋絮影风姿绰约的从二楼下来,坐进了前方观戏席。
林楚钊望过去,面露疑惑,嘀咕道:“她怎么回来了?”
喻嘉岐以为对方在和自己讲话,转头问:“什么?”
“宋絮影,”林楚钊说,“她不是一直在美国上学?今年突然回来了。”
喻嘉岐对这事有点印象,回忆了几秒,道:“她好像考去了颐大读研。”
两人随便唠嗑两句,再转头时,应程不见了。
林楚钊撇嘴,脸上浮现些许不屑,嗤了声:“好装,真他妈受不了。”
喻嘉岐神色不以为意:“确实挺装的。”
心里却想,哪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装,你也一样。
等到花鼓戏剧目全部结束,晚宴开始,应程才又重新出现。
应廉拉他到一旁,严声提醒说:“做事情注意场合,像刚才那种行为不要再出现。”
应程态度极其淡漠,置身事外道:“你们让我来,就该想到会有这种事。”
应廉面色不虞,但周围人多,他没表现出太明显的怒意。
说了句“入席吧”,便去招待其他贵客了。
应程往自己的席位去,半路上遇见秦歆竹。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儿,穿了件白色大衣,身形单薄,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似乎比前些日子清瘦了不少。
应程本想直接忽略,目不斜视地越过,却被对方拦住了去路。
无言须臾,秦歆竹平铺直叙说:“一个人在外面,缺不缺生活费?”
应程一顿,神情微怔。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半晌,才依照一贯以来的恶劣态度,回道:“关你什么事。”
秦歆竹面容无波无澜,瞧不出任何感情,说道:“照顾好自己,别生病,记得喝牛奶。”
应程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只觉得对方用这般神情说出这句话,充满了古怪和别扭。
秦歆竹转身朝反方向走,陪着应廉去招待宾客。
应程停留半秒,错开视线,与秦歆竹背道而驰。
宴席仍旧是小辈和晚辈分开,林楚钊和应程在同一桌,没再凑上来徒增尴尬。
过了傍晚,初冬日落得早,夜色很快弥漫,在窗外晕染出漆黑浓墨。
应程食欲不佳,随便吃了两口。
不想跟着应家人把那些贵客送走,菜没上完,他提前离席。
戏楼后面有个小庭院,小庭院旁有扇单独开的侧门。
从侧门走可以避开大部分人,减少麻烦。
只可惜有些麻烦,走侧门注定也避免不了。
方才在席间没怎么见到人的喻嘉岐,此时出现在后庭院外隐蔽暗沉的小路上。
附近没路灯,只有红戏楼的光隐隐约约从高处洒下。
粗浅勾勒出一男一女的身影。
男生自然是喻嘉岐,他左手掐住女生颈脖,右手指尖夹着烟,在她脸颊边烫了一下。
在女生痛呼出声之前,他轻声说:“别喊,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就跑不掉了。”
女生倒是没喊,她不断挣扎着,想用尽全力推开他。
喻嘉岐不在意地笑笑,又用烟头将她衣服烫出个洞,松了手。
女生凶狠地骂了句脏话,跌跌撞撞跑了。
应程站在原地,一秒不落地看完全程。
喻嘉岐低头,把烟灭了,漫不经心开口。
“出来吧。”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别人说。
可现场没有第三个人。
应程不意外自己会被发现,他根本就没藏。
拿出手机瞄了眼时间,缓步上前。
喻嘉岐背靠墙边,从烟盒里抽出根新的烟,问他:“要吗?”
应程没接,随口问:“刚那是谁?”
喻嘉岐十分坦诚:“林楚钊他爸私生女,想找麻烦,被我给拦下了。”
应程神情自若,心底却不露声色讶异了片刻。
林夏竟然和林家有关系。
喻嘉岐又道:“宴席还没完,你怎么出来了?”
应程不言,迈步往前走,与对方擦肩而过。
“喂,”喻嘉岐冲他背影喊了声,“这事你就当没看见。”
应程不甚在意道:“看心情。”
喻嘉岐靠墙抱胸,眯眼打量斜前方的人,神色间闪过一丝考量。
须臾后,重复在戏楼说过的话。
“要不加个联系方式?下次跑赛道喊你。”
应程按了按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
他睁眼说瞎话:“没电。”
下一刻,身影走入道路拐角,消失不见。
喻嘉岐:“……”
第27章 风雪天
寿宴之后,秦歆竹如所承诺那般,没再干涉过应程任何事。
而应家其他人,也如深冬里最后一抹并不温暖的太阳,被姗姗来迟的大雪淹没,彻底消失在了应程眼前。
生活由此恢复平静,每天按部就班做着同样的事情,写着同样的卷子,看着同样的书。
枯燥乏味,却也充实忙碌。
期末考完,补了大半月的课,高三上学期在同学们翘首以盼中结束。
应程在出租屋逗了会儿德德,随便披了件外套,准备出门寻觅晚餐。
之前整天忙着上课学习,没时间买东西,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今天外卖商家也差不多全休息了。
狗还能吃狗粮,他总不能去啃狗盆。
大年三十风雪天,满眼霜雾,外面连只流浪猫的影子都见不着。
应程在市中心转悠了许久,未到傍晚,街上开门的店却寥寥无几。
大家都早早关了门,各回各家,和家人团聚过年了。
几条繁华的步行街冷清岑寂,枯叶落至树根,被残风卷起四处飘零,凭空多了几分萧条的意味。
应程走在路上,四肢逐渐发僵,麻木得像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躯体。
他放弃找餐馆的想法,随便选一家尚在营业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些泡面和面包,充当接下来几天的口粮。
收营员是个年轻女生,在外务工没能回家过春节,看见应程独自一人,又买了这些不营养的食物。
她微一寻思,好心提议道:“我订了两份水饺,还没拆,刚送来是热的,你要吃吗?”
应程愣了愣。
头次遇见这样的事,心下起了不自在,沉默着摇头拒绝。
待到结账时,他将付过钱的牛奶留在收银台,代替自己向这份善意道谢。
傍晚即临,寒气更重了些,冬日的傍晚清风和落日缺席,少了那份令人安心的惬意。
放眼望去,满是白茫茫的一片,宛如没有点缀的白色荒原。
应程形单影只,徒步走在铺满厚雪的沥青路上。
街边鲜有人经过,落下的雪花尚未被破坏,洁白柔软蓬松,每踩一脚,都能深深没过脚踝。
应程走着走着,强迫症莫名其妙发作,偏要走成直线。
他速度慢下来,好像有什么执念似的,每一步都走得仔细,踩得固执。
身后留下长串干净的脚印,印在广袤的雪地里,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乖巧地排成长列。
安静寂然,而又孤独。
口袋里手机震动,应程拿出来,发现只是营业厅群发的春节祝福。
他随手点开微信,经过KTV那次后,唐星辰将他拉进了路倏他们的四人群里。
平时数冯长宇和潘冕最为活跃,但凡放假期间,群消息基本是99+。
今天大家却异常安静,列表里空空荡荡,没一个人发消息。
某位格外话痨的幸运狗也十分消停。
八成都处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怕挨骂被揍,不敢随随便便玩手机。
应程面上情绪浅淡,熄掉屏幕,将手机收回兜里。
大家都很忙,忙着和父母亲戚团聚,忙着过春节,忙着做年夜饭。
唐星辰也一样。
—
滚烫的水浇在面饼上,碗壁冒出热气,香味瞬间溢散。
德德两只爪子不停扒拉桌脚,火急火燎地想要爬上去。
应程捏住它后颈,拎去一边,把狗粮倒进盆里。
德德立马放弃泡面,埋头欢快地啃起来。
应程拍了拍它屁股,说:“你爸不要你了。”
德德迟疑了一瞬,没听懂,继续埋头进食。
应程笑笑,说完骗小孩的话,拿着泡面坐在了电脑跟前。
从片库里挑了部纪录片出来,当成背景音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