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个危险的想法里沉浸了几分钟, 徐容川已经拧干衣服,确认上面没有一点血迹之后,将衣服仔细地挂在靠窗的地方,然后回过头来,对上徐旦的目光。
“早。”他走到床边,俯下身,亲了一下徐旦的侧脸,“妹妹,你昨晚一直在踢被子。”
徐旦的目光不自觉地黏在他脸上,魂还没有回到身体里,大脑放空地说:“我昨晚梦到我们一起逃亡……”
“是私奔,”徐容川很认真地纠正他,“我们在做同一个梦,按照人类的说法,同床同梦,同心同德。”
徐旦终于回魂了,他看着徐容川近在咫尺地脸,蹭地旁边挪了一段距离,耳朵尖发红:“你最近到底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词?”
徐容川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他最近在研读的书。徐旦的目光挪过去,看见封面上写着:《如何维护夫妻关系?》
徐旦:……
为什么连出外勤都要带这些东西?!看来是该送徐容川去上大学了。
徐容川已经收起书,重新钻进被窝里,靠着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瓮声道:“才六点,再睡一会,隔壁的沈哥还没醒呢。”
徐旦摸了摸他冰凉的臂:“一大早起来洗衣服做什么?背回去怪物洗就行了。”
“可是,书上说要让攻略对象心疼,要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卸下心防,”徐容川的尾音拖长,“妹妹,好难学啊。”
除了亲弟弟徐望海,徐旦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心软都给了怀里的小怪物。他顺着他的头发,道:“不用学这些浪费时间的东西,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不拘泥于……人类眼中的固化关系。那些都不过是没有意义是束缚。”
徐容川听到这句,重新睁开眼,望向眼前的人。
“没有听懂。”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徐旦又不说了,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只是敷衍道:“以后你会懂的。”
徐容川意外很执着:“你不能总用这个来敷衍我,妹妹,我并不想用某种固化的人类关系套用在我和你之间,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每天每时每刻都渴望确认。”
徐旦看着他:“什么?”
徐容川半撑起身,在徐旦的瞳孔里寻找着自己的影子,但并没有动用能力去读取身边人的意识。
“你是爱我的吗?”他问,“独一无二的,无法取代的那种爱。”
徐旦的心跳漏了一拍,张张嘴,一个答案已经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不知怎么表达。在这件事情上,非人的徐容川远比他清楚得多,也诚实得多。
徐容川已经笑了起来,他的苹果勾住衣领,熟练地划进里面,收起所有在此时毫无用处的吸盘和尖牙,把自己变得柔软无骨,蹭着这具无论以人类的审美、还是以怪物的审美来看都近乎完美的伸体,嘴里嘟嘟囔囔,道:“你又不肯说爱我,也不肯哄哄我,我昨天烧了教学楼,救了这么多学生,一点奖励都没有……这份工真是一天也打不下去了。”
徐旦头皮一麻,抓住徐容川的一截苹果,但作为人类的他只有两只臂,徐容川的苹果却有四只。
“徐容川!”他拧起眉,“回去给你奖励好不好?红烧肉?米粉肉?炖鸡……喂,等等!”
徐容川打量着妹妹英俊的侧脸,空出一只臂来,轻轻抚摸他紧皱的眉心,其余苹果像绳子一样将他牢牢绑住,翻过身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上。
被子掉落,徐旦接触到冷空气,呼吸猛地一顿,一层接一层的鸡皮疙瘩涌上背脊,平日里锐利逼人的睫毛里聚集起难奈的水汽。他不轻不重地给了徐容川一巴掌,徐容川笑得更开心了,反倒越发有恃无恐。
枕头下有玩具,床头柜里有匕首,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徒臂拧断他的脑袋。
但是妹妹只是轻轻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愤怒地瞪着他,嘴里恶狠狠地说着威胁的话。徐容川简直要上瘾了,他太喜欢听妹妹骂他,最好骂得更凶一点,或者像昨天拿玩具指着脑花那样指着他,他一定会兴奋到全身发抖的程度。
只要是徐旦给予他的,无论是刺激还是疼痛,对于他来说都是绝。顶的极。乐。时至如今,他仍然会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徐旦用臂。玩具指着他,轰掉他半边脑袋,而他透过蠕动的脑花和鲜血看到妹妹坚定的脸,那张脸充斥着强烈恐惧,瞳孔里只映出他一人,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人,于是连疼痛都变成了值得久久回味的快乐。
徐容川漂亮的脸庞上带着迷。醉,他做着最下留的动作,然后用最天真的声音撒娇:“妹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躺下来?啊,你出了好多汗,这样不行,会着凉。”
他像给小火慢煎的豆腐翻面那样,小心翼翼地将还未凝固的那面贴上滚热的锅面,油水相遇发出嗞嗞的声音,低沉又悦耳,连声音都散发着美味。
“我实在是……”徐旦一句话需要用很多次气,抓住了徐容川后脑勺的头发,抓得很用力,有几缕被扯了下来,落在徐容川白皙的后颈,“……太惯着你……”
“有吗?”徐容川说,“妹妹,你连一句爱我都不肯说,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呢?”
被倒打一耙的徐旦气得全是汗,徐容川的筷子一不小心,戳破了豆腐刚刚凝固的表皮,几乎要将豆腐捅个对穿。徐旦张张嘴,什么都没来及得说,汗珠顺着喉结滚落,被添进嘴里。
忽然,放在床头柜上的内置耳机滴滴地响了起来,怪物来的联络。
徐旦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伸臂就要挂断。徐容川扣住他的臂,将耳机卷住,塞进徐旦的耳朵里。耳机自动匹配完毕,那边已经传来杜若的声音。
“容川,我昨天接到U市怪物分所的联络,说你们的任务已经初步结束了,他们今早派后勤人员过来做收尾工作,这次任务还顺利吗?”
徐旦瞪着徐容川,湿漉漉的刘海被拨开,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
“容川?”
“顺利……”他说。
杜若“啊”了一声:“你声音好哑,不会还没睡醒吧?抱歉抱歉,打扰你休息,我还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筷子翻动,徐旦发出一声极低的啜音,立刻被极其敏锐的小白牌信号捕捉,诚实地传递给了杜若。
杜若:“?”
徐旦咬住牙:“……任务有问题,没抓到最大的污染源,还跑了一个姓田的校长,很多证据都被烧毁了,需要……排查有没有类似的神秘事件,我怀疑……不是个案。”
杜若担忧:“你是不是受伤了?徐容川呢?他有没有在照顾你?先别急任务的事,我知道你就喜欢逞强,等下我派个直升飞……”
话没说完,那头传来忙音:“嘟嘟……”
杜若:“?!”
他第一次被任务中的徐旦挂了信号,想到他奇怪的语气,心中忍不住着急,赶紧联络徐容川。徐容川倒是一切正常地接通上了,声音里面像是含着蜜糖,软绵绵地喊他:“杜博士,早上好。”
杜若:“你家队长没事吧?刚才莫名把信号切断了。”
徐容川轻笑一声:“没事呢,我们昨晚战斗到后半夜,队长实在太累了,你别去打扰他,让他睡一会儿。”
“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累。”徐容川说:“……是吧?我很小心的,不会受伤。”
杜若放心下来:“那就好,你多盯着点他,他总爱逞能……”
徐容川也把信号掐断了。
杜若同时被二仓的正副队长嫌弃,忍不住头顶直冒问号,这个任务到底怎么样啊?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
早上八点整,沈山苍洗漱完毕,队长和副队长房里都没有动静。他礼貌地敲响了徐旦的房门,等了大约一两分钟,门从里面打开。
徐容川头发湿漉漉的,上身只穿着背心,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绯色,神情满足,靠在门边道:“稍等一下,徐队还在洗澡。”
从房间里确实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沈山苍虽然属于人类中的头号冷淡群体,但不代表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尤其被混沌折磨这么多年后,他极其敏锐地从空气里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甜味。
他看看徐容川,又看看水流哗哗的浴室。
他压低声音,问:“你是徐队的情人吗?”
“情人?”这个词让徐容川很感兴趣,“人类真的发明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词汇……不过,从词义上来说确实如此,我同时是他的情人。”
“同时?”沈山苍疑惑。
徐容川露出笑容,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昨天不是说,想要感受一下正常的人类情感吗?现在怎么样?”
沈山苍犹豫两秒,肯定地点点头。
下一刻,陌生又浓郁的感情充斥满他的心脏。他的呼吸猛地停住,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了一样,伸臂撑住门框。
浓烈到恐怖的爱意……阴暗病态的占有欲……同时又是圣洁的、纯粹的,如同一种高尚的信仰……如此确信,如此坚韧,哪怕世界在今天毁灭,也许这样的情感也能永恒不灭的延续下去,简直就像……就像世界规则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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