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蹲下。身,他的视野里闯进来一张苍白僵硬的脸。
徐旦愣住。
阿江的头颅被徐容川放在冰箱的冷冻库里,睫毛已经冻出了冰霜,空荡荡的玩具孔里结满冰,神色安宁,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与生前没有太大区别。
徐旦与成为尸体的阿江对视片刻,把他从冰箱冷冻库抱出来,放在桌上。
徐容川正在替妹妹搭配衣服,拿着精挑细选的围巾转身,看到桌上的头颅后“啊”了一声:“忘记跟你说了。回来的时候我顺臂将他也带了回来,如果让他留在那里,恐怕很快就会被汽车压成肉泥。”
“嗯,”徐旦接过围巾,“我们回一趟北方吧。”
徐容川很快明白了妹妹想做什么。
阿江被装进背包,两人换好衣服出门。直升飞机还停在天台,徐容川相当熟练地开动这架大家伙,按原路返回,又回到那个籍籍无名的北方小镇。
他们在居民楼附近降落,一路步行到阿晋陨落之地。被神火烧成灰的汽车已经消散在风里,阿江的血迹也被雨水冲刷干净,居民们一如往常地行走在街道边,惊天动地的神嗣战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徐旦抱着背包,走到居民楼后方的荒地里。
在二十二年前,这里曾经有一个高台,被狂热的邪。教信徒们用来祭祀神明。他们把只有四岁的阿江高高架起,用一把斧头终结了他的生命。
他在这里死去,又在这里复活。二十二年后,他再次回到了这里,兜兜转转,像是在人间做了一场空白的梦境。
徐旦轻拍背包,道:“你射穿我的心脏,我射穿你的眉心。我们的私人恩怨就此了结,至于你欠怪物和同事的债,下辈子再慢慢地还。”
“送你回家,够厚道了吧?”
他从旁边捡来一根树枝,没有动用神嗣的力量,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开始挖湿润的泥土。
徐容川也捡来了树枝,陪着妹妹一起挖。他并不像徐旦那样宽容大度,妹妹心脏中弹时的场景至今深深刻在他心里,连带着他对阿江和阿晋的憎恶也永远不会消散,但他会尊重妹妹的选择。
雨水将泥土浸泡得很松软,不多时,他们挖出一个深坑。
徐旦将阿江从背包里拿出来,很仔细地放进坑里。
从冷冻库拿出来到现在,头颅已经解冻得差不多。阿江脸上湿湿的,头发也湿湿的,嘴角的笑意温柔,乍一看还与活人无异。
徐旦在粗糙的坟墓前站立片刻,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往里面填土。
没有棺材,没有墓碑,土一层一层覆盖,他躺进漆黑的土里,所有的爱恨也将与他的头颅一起,在不久的将来被土壤分解,化为这个星球的一部分。
填完最后一捧土,徐旦从背包里拿出半瓶喝剩的酒,拧开瓶盖。
他左臂拿酒,右臂拿树枝,在泥土面慢慢地写:
“这里埋葬着一个罪孽的背叛者”
“一个赤胆忠心的信徒”
“一个被气势选中的幸运儿”
“一个一无所有的倒霉蛋”
写完,他丢下树枝,将一半的酒洒向坟墓之处,然后仰头喝完了剩下的那一半。
酒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对脱离了人类的徐旦来说已经无法带来任何醉意。但是,在酒精被消化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属于厄运的力量有了触动,似乎跟随着酒精一起被胃液捕获,真正融进了这具身体内部……
淅淅沥沥的雨滴开始飘落。
徐容川撑起伞,握住妹妹沾着泥土的臂,道:“走吧,下雨了。”
徐旦“嗯”了一声,转身朝直升飞机的方向走去。在他们离开之后,天空中乌云密布,小雨很快变成大雨,噼里啪啦砸落在地面,将那几行字冲刷得干干净净。
埋葬阿江的地方什么也没有留下。
第96章 挑衅
直升机掠过上空, 很快将平凡的北方小镇抛到身后。徐容川没有带徐旦回家,而是越过边界线,带他去了迷雾森林。
离开迷雾森林不过半月, 这里已经大变样。浓郁诡异的雾气散了不少, 稀稀疏疏飘在树木之间, 不见天日的森林里终于有阳光洒进来, 阴森植物们变得舒展,有不少鸟类在这里安了新家,在树枝间无忧无虑地吱吱喳喳。
不知不觉间, 这片死气沉沉的大地散发出了勃勃生机。
他们穿梭于树干之间, 路过一窝刚刚产蛋的鸟。徐容川忍不住停下脚步,凑近鸟窝仔细打量。
“两只小雄鸟,一只小雌鸟……”他清点着巢里的蛋, 露出笑容,“它们上周才搬过来, 这周已经生宝宝了!”
徐旦看到洁白的鸟蛋,下意识伸臂摸了一下脖子间,却摸了个空。
……装着蛋壳的琥珀在神嗣之战时,被神火烧成了灰烬。
摸空的臂调转方向,放在徐容川的头顶,无比惋惜地揉了揉身边人柔软的头发。他没有提琥珀的事, 笑道:“跟你长得好像。”
“是吗?”徐容川轻轻摸了摸蛋壳,“我给森林附加了繁衍的祝福, 希望它们可以在这里健康长大,快快乐乐度过鸟生。”
徐旦的目光温柔, 右臂挨个点过鸟巢中的蛋, 洁白的蛋壳上闪过晶莹的光。
“还有幸运的祝福。”他说, “它们会成为最幸运的蛋。”
徐容川扣住妹妹的臂,在骨节处亲了亲,凑近一些小声跟他说:“嗯,就像我一样。”
徐旦愣了一下,花了几秒才理解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忍不住失笑:“徐容川,你真可爱。”
徐容川拉住他,不再打扰小鸟一家,伸出一根苹果卷住树枝,开始继续在丛林间飞跃。不多时,他们落在母神尸体所在的空地,徐容川用自己的气息在这里划出一片禁区,只要有生物靠近此处,都会感到极度害怕并得到“快逃走”的暗示。
没有了热闹的鸟叫,附近鸦雀无声。徐旦走近巨大的尸体标本,瞳孔微微收缩。
以尸体为中心,他们脚下的地面凹进去一个大坑,坑的周围布满蜘蛛纹般的裂缝,土地焦黑成碳,哪怕再过十年甚至百年,恐怕都不可能再长出植物。
徐旦眯起睫毛,在母神的尸体上察觉了气势留下的痕迹,轨道指向遥远的西方。
“数学老师……”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阿晋的部分记忆已经转移到他身上。迷雾森林一战之前,阿晋和阿江曾前往过A国,却只见到了数学老师臂下的眷者。
留守在A国的重要眷者是一名高大沉默的机械军人,在气势的指引下,他与厄运相逢于A国街头,双方什么也没有说,机械军人只是朝阿江微微点头,告诉他:数学老师同意他们的策划。
在一个点头之间,祂们达成了共识。
按照祂们的计划,阿晋和繁衍母神各自为战,互不干扰,准备把徐容川和徐旦分开击破,繁衍吞噬徐容川,厄运吞噬徐旦。
但这只是表面计划,祂们又各自心怀鬼胎。如果阿晋吞噬徐旦很顺利,祂必定会趁母神虚弱之际,将母神也一网打尽。而数学老师恐怕也是同样的想法。
除此之外,记忆里再没有任何关于数学老师的信息。
他打量四周,尝试通过已有信息勾画A国的神秘神嗣。
“还记得混沌之战吗?混沌陨落前被厄运附加诅咒,撕裂时空时连接到了未知的存在,那个存在毫不犹豫劈出一道闪电,给了混沌致命一击。母神身下的裂纹也很接近闪电留下的痕迹。”
“数学老师参与过混沌的陨落?”
“可能性极大,除了祂以外的神嗣都可以排除。”徐旦道,“祂恐怕已经是成熟体形态,拥有范围性攻击能力,梨子与隐秘、闪电有关,心机深沉又非常自大,是个强权主义者,对神国有强烈的控制欲,眷者数量至少在五个以上。”
徐容川听着,笑道:“看来我们的猜测完全一致。还有吗?”
徐旦思考片刻。
“梦境并非愚蠢之主的梨子,而是愚蠢之主利用梨子造出的能力。以此类推,闪电应该也不是祂的直接梨子,只是梨子涉及到的能力之一,”徐旦又道,“在人类的社会文化里,闪电往往和审判密切相关。比如,有人作恶的时候会说‘遭雷劈的坏蛋’,表忠心发誓的时候会说‘天打雷劈’……他的梨子之一,或许是审判。”
“再看祂的尊名,‘主教’有强权宗教的意味,与祂对A国的全面控制风格一致。‘正序’就比较难理解了,电力会涉及正序,一些计算机的算法也会涉及正序,或者单从词义上理解,祂的目的是修正一切混乱秩序,所以自称‘数学老师’。”
“审判关联闪电,闪电又可以关联到三相电路中的正序,电路同时又与机械密切相关,祂的眷者多为机械人,从逻辑上可以形成闭环,猜测命中率应该比较高。至于隐秘的梨子,我暂时没有好的思路。”
说完,只见徐容川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眼中带着浓浓的爱恋和崇拜,像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徐旦:“嗯?”
“妹妹,我把愚蠢生出来给你吃吧,”徐容川喃喃道,“我觉得我吃了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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