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往是个天才。这种天赋不仅仅体现在,他有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写出来的东西一环扣着一环,故事里的每一个反转都踩在读者的爽点上。更重要的是,他写的很多话,好像都能与读者产生共情。悲惨、纠结、痛苦、恐惧……他写的东西好像是有生命的,能越过纸张,抓住每个人的痛点。”那男人没有看向吴方泊,但他的话显然是说给吴方泊听的。
“不过很可惜,我总是希望小往能写些温暖的故事,毕竟这是社会所提倡的题材,但他叛逆得很,从来就没听过我的话,所以近段时间,他都没再得过什么有分量的奖了。”
说罢他还笑了一声:“我这个老板在他面前当得可真不像老板。”
“您就是齐总吧?”吴方泊转过身子,顺势快速打量了齐恒岳一番。
标准的黑西装套装,领带打得又正又直,男人年龄大了身材有些走型,但仍然是不胖不瘦的恰好身段。
“是我,你是吴警官吧?幸会幸会。”齐恒岳主动伸出了手。
吴方泊没想到他这么热情,这个老板脸上挂满了亲切的笑意,让人觉得他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总裁,而更像是邻居家的伯伯。
如此的和蔼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但吴方泊是专业的刑警,表象并不会动摇他的警惕心。
【他的手怎么会这么粗糙。】当吴方泊的手触碰到齐总的手,他立刻意识到了一些不太合乎常理的问题。
齐恒岳明明是个每天坐办公室的脑力工作者,手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粗糙的茧子?这样的手明明应该出现在体力劳动者的身上。
但吴方泊藏好了自己的诧异,照常与他握手,照常把手放下。
“去我办公室详谈吧,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齐恒岳往前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坐坐坐,我让助理给你倒杯茶。”齐恒岳的态度很好。
“不必了辛苦,我不在这呆太长时间。”吴方泊拒绝了齐恒岳的好意。
“也行,我也知道吴警官时间宝贵。”齐恒岳便作罢了。
“我来这主要是想了解了解周往的情况,您就当和我聊聊天。”吴方泊没有一脸正经得拿出笔录本,而是往前倾了倾身子,直接开始了谈话。
“警察找我聊天?不会是在下套吧?”齐恒岳干笑了两声。
“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周往,如果可以,我想把他招到我办公室里。”吴方泊说。
“懂了,入职前的身份审核。”齐恒岳笑道。
在齐恒岳低头的瞬间,吴方泊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书柜上,摆放着一个人形玩偶,玩偶是按齐恒岳本人的样子捏的,下方插在一根尖椎型的棍子上,看起来是从蛋糕上取下来的装饰。
这玩偶造型精致得让吴方泊出了两秒神。
第76章 乌合(七十六)
齐恒岳意识到吴方泊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便顺着他的眼神转头,意识到他正盯着柜子里的人形玩偶。
“3月7日我过了五十二岁生日,这玩偶就一个小纪念。”齐恒岳顺手往后指了指。
3月7日?陆俊宸遇害的那天?
吴方泊立刻反应过来,3月7日可是个不普通的日子。
“齐总有过生日的习惯?”但吴方泊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接着问道。
“中年男人谁记得给自己过生日啊?周往和梁萄这两孩子今年帮我把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我还挺欣慰的。”齐恒岳摆摆手,脱口而出。
“周往给你过的生日……他去给你订的蛋糕?”吴方泊接着笑问。
“是啊,真是有心了。”齐恒岳说。
3月7日,周往的身影出现在万利蛋糕店附近,这个时间与陆俊宸遇害时间重合。他是为了给齐恒岳买生日蛋糕才去那的。可是齐恒岳之前明明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唯独今年,周往主动给齐恒岳买了蛋糕。
这一切都这么巧合的?
错愕绝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吴方泊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我很好奇,周往和梁萄究竟是什么关系?”吴方泊接着问。
“普通的工作关系。”齐恒岳立马回答,“你怎么会好奇这个?”
“自我认识周往那天起,就发现他鲜少与人来往,只有梁萄至始至终都出现在他身边。”吴方泊回答。
“在工作上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同伴其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他们这种合作关系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齐恒岳说。
“至于他为什么要雇佣梁萄,在那场混乱的签书会上他本人已经做出了解释,我想当时你应该也在,把他的话听得很清楚了。”。
“可是梁萄好像很害怕他。”吴方泊接着问,“周往平时是个让人生畏的魔鬼上司?”
“我想那不是害怕,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这和学生总是躲着班主任是一个道理。”齐恒岳说道。
【看来齐恒岳也对此知一不知二。】吴方泊想。
“我听您刚刚提到,周往拒绝创作幸福温暖的文学作品?”吴方泊歪头顿了顿。
“是啊!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这种上了年龄的整不明白。况且他那种犀利的写作风格,还真招揽了很多粉丝。”齐恒岳回答。
“说到底我这种商人,也就在乎自己能不能多赚点钱养活这上下二十层楼,既然周往写的东西很多人买账,我也就不强迫他改变自己了。”接着他摆摆手,多补充了一句。
“艺术作品是人精神世界的反应,我们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被我们的经历影响着。”吴方泊良久接过话。
“您能不能告诉我,周往到底经历了什么,造就了他现在的创作风格。”
“他具体经历过什么我哪里能知道啊。”齐恒岳无奈地笑了一声。
“虽然我们俩很熟,但他也有他的隐私。再说了,平时他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也找不到他啊!”
吴方泊听罢,微微叹了口气,周往的确是这样的人,他仿佛被很高很厚的城池包围着,别人要想从他身上挖掘出什么秘密,简直是难上加难。
“我和周往也认识了一段时间了,他和我说过自己是个富二代,可是这说来说去,我也没听他具体谈过他的父母。”吴方泊换了个话题。
“请问您对此是否有了解。”
“周往是很有钱,但我觉得吧,他顶多……也就算半个富二代,现在他账上大部分的款项,其实都是他自己挣的。”齐恒岳摇了摇头。
“半个?”吴方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
“他的父母,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齐恒岳说。
“去世了?”接踵出现的细节,让吴方泊又忍不住皱眉。
“十年前,小往家里出了些意外,他的家人就在这场意外中遇难了。此后小往继承了一笔遗产,接下来的路,也就只有他自己走了。”齐恒岳解释道。
“那您知道具体是什么意外吗?”吴方泊立刻追问。
“那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知道不了那么多的。”齐恒岳叹了一口气接话。
“我只知道,那意外让小往落了些心病,再具体的,我也不敢多问了。”
“您就告诉我,周往变成现在这样古怪和悲观,是不是因为十年前的心病?”吴方泊换了个方式问。
齐恒岳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无奈摇手。
“吴警官要实在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开卷宗查不就完事了?你们警方要调查这个还不简单嘛!”齐恒岳最后一摊手说。
“开卷宗……”吴方泊警觉地皱起眉头,不过这样的微表情仅仅持续了一秒,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
“那他最近,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求助于您或者别人?”吴方泊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道。
他再一次想起那辆超速的黑牌车,那辆车显然是过来要周往的命的。
“周往从来不会求助于人。”齐恒岳回答得很干脆。
“你别看他年纪小,其实他什么都能扛。我倒是希望他多和别人诉苦,可是他从不会这么干。”
“也是。”吴方泊小叹了一声。
“这些天我和他接触,确实觉得他比常人要老成很多。他就每天叽里呱啦说些无关急要的骚话,可真到了困难的时候,又什么都憋着了。”
“不过这个社会上的佼佼者基本都是这个样子,任何□□都显得太过矫情,因为他们强大到没人觉得他们会倒下。”齐恒岳轻笑道。
“可如果他什么也不说,当秘密和谎言逐渐堆积,总有一天他会失控的。”吴方泊说。
齐恒岳抿着嘴,就这么看着吴方泊,他像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半晌也没有吐出来。
气氛似乎正逐渐走向令人匪夷所思的沉默。
“昨晚十点,您知道周往在哪里吗?我昨天想找他喝酒,愣是没找到他。”吴方泊撒了个慌,想继续套齐恒岳的话。
“不知道,不来公司是周往的常态,不过小说在哪里都能写,一般情况下他只需要按时交稿就行。”齐恒岳紧接着回答。
“不过这家伙倒是有常出去乱晃的习惯,推理小说家嘛,出去走走对他写作有好处。”齐恒岳想起了什么,补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