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好的关系也会淡下来,何况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没了夏澍荣这个“媒介”,夏以酲和夏家的关系完全冷淡下来,那个家里没人疼他也没人要他,他不需要这样的亲人。
所以夏以酲听着夏父这些话觉得好笑,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叼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白雾朦胧,“我对您需要什么态度?您又管我死活了吗?当初我从你们那里搬出来,你冻结了我的所有卡,想逼我低头,那些卡至今也没解开。当然,我不是在乎你那点儿臭钱,现在我自己也能挣。不过你从来没有担心过你大儿子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的,有点什么意外?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派人盯着我,怕我做出什么给夏家丢脸的事儿。说到底我也是你儿子,你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
这些年来夏以酲成熟了不少,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打拼,不像以前那样有点什么委屈就藏不住情绪全部写在脸上,语气冰冷,目光没有一丝感情,可眼睛还是有些轻微发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夏以酲说,“您不是一向觉得我在外面不男不女的搞这些东西给您丢人吗?以前屈尊降贵的来和我见个面都偷偷摸摸的只敢在车里说话,如果不是我发了公开恋情的视频,你会来我这里?”
说到这,他讥讽地勾起唇角,“想必您去我住的地方守株待兔了两三天吧?实在等不到了,只好来这里找我。”
夏父也是在商场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被儿子戳破心思也不恼,常年身居高位,哪怕坐在办公椅上也是微微仰着头,睥睨地看着夏以酲,“你究竟有没有羞耻心?你发那些东西就不觉得害臊吗?”
夏以酲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有羞耻心?您当年趁着我妈怀孕在外面养小三怎么没羞耻心?我妈死了你马上让小三上位,那时候怎么没想过什么羞耻心?”
夏父的脸色终于变了,眼角跳了跳,“你……知道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很早以前,比你想象的更早。”夏以酲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苟着背的姿势让他的领口往下坠,鲜红的吻痕从锁骨往下延伸,“您别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没有不透风的墙,您敢做就应该不怕人知道是吧?您也别觉得我丢脸,毕竟我从小就没妈教,既然当初您没有想着管我,现在我喜欢男人也好、穿裙子化妆也好,您都管不着。我早就不是夏家的人了,你只有一个儿子,夏氏只有一个小少爷,我很清楚不是自己。”
夏父脸色依然很冷,锐利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
他驰骋商场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儿子不一样了,当年他就是欣赏夏以酲母亲的清高和傲气,夏以酲全然继承了他妈妈的性格。
当年夏以酲没有因为拮据的生活来向他低头,如今更不会。
夏父看着陌生的儿子,冷声说:“那个男人,是当年给小荣补课的老师吧?当年你们就好上了?”
夏以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都查到了还问我?”
“他妈妈精神有问题,他也在看精神科和心理医生,”夏父说,“你找男人找精神病?夏以酲你是不是脑子也出问题?”
夏以酲说自己的事儿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听到他这么说习隽野情绪有些失控,“这个轮不到你来操心!他不是什么神经病!他很好,比你们任何人都对我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插手我的事的人。我就是今天出去被车撞死,也轮不到你替我收尸!”
夏父见他这样,倒是笑了一下,讥讽地说:“夏以酲,我和你是法律上的父子,就算你不认我又怎么样?你如果死了,只有我替你收尸,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你流着我的血。你和他名不正言不顺,法律都不认可,你还指望和他天长地久?”
夏以酲呼吸急促,手掌用力握拳,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按耐着想打人的冲动。
情绪的产生和心理息息相关,夏父说得全是实话,不论夏以酲怎样想和夏家切断联系,可是他们体内流着一样的血,父子关系可以断,却割不掉。
夏父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扣着西装,“你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吗?呵,别太理想化了,男人和男人之间玩玩就行了,还想着白头偕老吗?你还是太年轻了。其实你能做出这样的成绩,我还是挺欣慰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的种,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夏以酲咬牙切齿:“你别恶心我了。”
胃里翻江倒海,他想吐的厉害。
“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执意和男人在一起,在网上继续抛头露面都无所谓,但别和夏氏扯上什么关系,我丢不起这个人。不过如果你想通了,决定回来,我也随时欢迎。家大业大,也不差养你一个。”
夏以酲的喉结滚了滚,忍着背后冒的冷汗,一字一顿地说:“夏峥,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夏家。做你的儿子,是我这辈子的污点。”
夏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开门而出。
人一走,夏以酲就冲进洗手间吐了,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流,胃像是被手狠狠捏住似的的,又疼又痛,呕吐的反应逼出了生理泪水,耳朵里涌入海水似的,阵阵耳鸣隔断了个外界的联系。
他狼狈的摸索着冲水键,汗水流进眼睛刺的生疼,控制不了的干呕折磨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耳鸣渐渐消退,脚步靠近,紧接着夏以酲被人抱住了,熟悉的怀抱驱散了身体和心理的冷意,干燥的大手一下下摸着他汗津津的背。
夏以酲靠在习隽野的怀里,唇色苍白,脸颊湿湿的,眼泪汹涌的往下,哑声道:“习隽野……”
“嗯,”习隽野搂着夏以酲的手收紧,亲了亲他冰凉的额头,“我在。”
第107章 【安慰】
习隽野请假期间堆积了不少工作,午饭都没吃,一直忙到下午。
他把赶出来的设计图纸交给组长,给老板报备了一声要去查看装修进度,就提前离开公司去找夏以酲。
中午打电话的时候夏以酲让习隽野忙完去接他一起走,所以习隽野开车直奔夏以酲工作室,路上还买了一杯他喜欢喝的奶茶。
刚到小区门口,习隽野看到走出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气势沉稳高昂,两鬓边的头发变成了白色,比五年前看上去苍老一些,但步伐依旧稳健。
虽然当年只有一面之缘,但习隽野认出了他,那是夏以酲的父亲,那个有钱又无情的企业家。
习隽野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上楼,根据夏以酲给他的门牌号找了他们的临时工作室,门大敞着,里面有些乱,年轻的男男女女围在一起,神色担忧地商量着什么。
习隽野抬手敲了敲门,“你好,我找夏以酲。”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过来,珞珞看到习隽野快步上前,“习设计师您好,您是和我们老板约了的吗?但是很抱歉,老板现在身体不适,没办法接待您,可以先去休息室等……”
习隽野眉心紧蹙,不由得上前一步,“他身体怎么了?”
“……”众人沉默几秒,洗手间里的呕吐声隐隐传出来,其中掺杂着咳嗽和干呕,可见痛苦。
习隽野直接跨步进去,想推开洗手间的门,却发现门锁着,转头厉声问:“有钥匙吗?”
他余光瞥到一旁站着的一位,略微愣了愣。
“……”珞珞被他强烈的气场惊到,磕巴道,“有……有的,只是……”
里面阵阵干呕的声音让习隽野的心揪起来,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来不及顾忌那位,冲珞珞说:“开门!有问题我担着!”
珞珞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锁,习隽野知道夏以酲不喜欢被别人看到狼狈的样子,迅速闪身进去再次落锁。
哪怕他有心理准备,夏以酲的样子还是让心脏尖锐地疼起来。
———一向漂亮的小孔雀的人跪在地上,衬衫被汗水打湿,脖子和额头上青筋凸起,手指紧紧扒着马桶边缘,指尖用力到发白的地步,手背上沾到了些许污秽都无暇顾及。
习隽野走过去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听着夏以酲用沙哑的嗓子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不厌其烦地回应着。
夏以酲缓了很久,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抱在洗手池上坐着,眼前的人正温柔地给自己擦着脸。
小孔雀变得脏兮兮的,习隽野帮他梳理毛发,擦掉污秽,重新变回光鲜亮丽的样子。
“……”夏以酲眼眶红红的,手掌被握住时慌张地缩了缩。
“嗯?”习隽野抬眼,“怎么了?”
“脏……”夏以酲声音哑哑的,配上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特别招人疼。
习隽野用纸巾把脏东西擦掉,“脏就脏,我不嫌弃。”
“……”夏以酲抿着唇没说话,眼睫被泪水沾湿成一簇一簇的,眸子里含着潋滟的水光。
习隽野把人弄干净,又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脸,“怎么回事?吃错东西了吗?我给你买的早餐不卫生?”
夏以酲摇头,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我想漱口。”
“好,”习隽野欣然答应,“你这里有漱口水吗?没有的话我下楼帮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