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关就关,”习隽野说,“都可以。”
夏以酲心里更赌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不用送我的!”夏以酲很生气,“把我放在路边!”
“不行,雨太大。”
“你管雨大不大!谁要你管了,我不要你送!”
习隽野又不说话。
夏以酲快气死了,重逢后习隽野和以前太不一样了,完全变成了闷葫芦,动不动就不说话,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则,以不变应万变。
“你是哑巴吗?”夏以酲觉得委屈,“我是你客户!你对客户的基本尊重都没有了?”
“……不是。”习隽野看向夏以酲,手指蜷了蜷,忍住想摸他眼尾的冲动,“雨太大,淋湿了会感冒。”
“你管我会不会感冒?”夏以酲眼尾更红了,“习隽野,就算抛开客户这层身份不谈,我们……还是朋友吧?”
……他们是朋友吗?
习隽野盯着夏以酲的脸没接茬。
“你可以担心我感冒,我为什么不可以问你那条疤?”夏以酲紧逼道。
那不是一条小疤,至少十厘米长,狰狞的疤痕增生能看出伤口是多么可怖。
刚刚草草一眼,直到现在夏以酲的心都揪紧着。
他隐隐猜到原因,可又不敢逼问是不是和他妈妈有关。
矛盾又纠结的心理把夏以酲磨得够呛。
“没有不让你问。”习隽野说,“但我可以选择不答。”
“……”夏以酲气结,伸手去开车门,开不动才想起来车门是锁着的。
“开门!我要走!”夏以酲恶声恶气地说。
“不可以。”习隽野说,“在下雨。”
“我可以去打车。”
“我送你。”
“不要你送!”
“我想送你。”习隽野顿了一下,低低地说,“让我送吧。”
夏以酲没出息地安静下来,偃旗息鼓,盯着前方不敢眨眼,生怕流眼泪。
习隽野的语气让他眼眶酸得厉害。
自重逢后,夏以酲麻木的心脏恢复了知觉,除了疼感觉不到其他。
他被拥抱冲昏了头脑,像以前一样朝习隽野使性子、发脾气。
这会儿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这样做。
习隽野没有义务告诉他伤疤的由来,也没有责任向他解释。
他们的关系早就两清, 任何事情都与对方无关。
夏以酲的眼泪还是掉下来, 他把脸朝车窗外, 假装托腮的姿势擦脸上的水迹。
车流缓缓移动, 广播里的轻音乐缓和沉闷的气氛, 冷气又被习隽野打开,冲淡了闷热。
夏以酲的电话响起来,是合作商打来商量他生日直播的产品事宜。
电话打了十多分钟,夏以酲的语气一开始带着鼻音,后来变得冷静, 游刃有余地和对方打太极,从价格和福利上博取最大利益。
夏以酲的生日在七月,习隽野的生日在十月, 在一起的时候生日时间都过了,那时候他们相约,明年生日一定要好好给对方惊喜。
可是连春节都没过完, 就突逢变故,相约的事情烟消云散,无人知晓,只在二人心里留下淡淡的痕迹。
很多事情在电话里商量不出所以然,夏以酲让对方明天来一趟工作室, 有什么话现场沟通。
结束交谈后, 习隽野开口说:“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夏以酲:“你说?”
习隽野:“很多主播的生日直播都会提前, 为什么每年你的都在当天?”
夏以酲在给珞珞发信息,心不在焉地回答:“因为我不想过生日也不想吃……”
说到一半, 他抬头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生日当天直播?”
“……刚刚你说到了直播日期。”
夏以酲蹙眉:“有吗?”
习隽野:“有的。”
夏以酲认真的回忆到底有没有,习隽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不想吃什么?”
“没什么,”夏以酲轻哼一声,“才不要告诉你。”
久违的骄矜,闹脾气的样子丝毫没变。
习隽野嘴角微勾, 眼底晕开浅浅的柔和。
因为下雨,十五分钟的路程开了四十分钟, 夏以酲带了伞, 但习隽野不想他淋雨,坚持把车开进小区,把人送到楼下。
车子停稳后,习隽野见夏以酲没有下车的意思,提醒道:“到了。”
夏以酲:“我知道到了!”
这是他的房子,有没有到需要别人提醒?
习隽野:“……”
夏以酲慢腾腾地解开安全带,握着伞柄,生了一路的气,分别时仍不死心地问:“你手臂的伤,真的不能说?”
习隽野纠正:“是不想说。”
夏以酲垂着眸,没再看他。
雨势小了一些,车内光线昏暗,两侧的路灯在雨幕中像幽微的萤火。
习隽野注视着夏以酲浓密的眼睫和挺立的鼻梁, 嗓音沉沉:“上去吧,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
“习隽野,你不饿吗?”夏以酲问。
习隽野微怔:“什么?”
夏以酲指着车载屏幕上的时间,戳得很用力,“八点了, 该吃晚饭了, 我饿了,你饿不饿?”
习隽野抿着唇没说话。
“谢谢你送我回来,”夏以酲说,“上去坐坐吧, 我煮东西给你吃。”
习隽野拒绝:“不用……”
“不许拒绝!”夏以酲瞪着他, 眼睛在夜色下亮得像黑珍珠, 龇牙咧嘴的模样分明是恃宠而骄,“你难道想我欠你人情吗?”
习隽野与夏以酲对视, 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 明明头痛欲裂, 忍了一路应该立即吃药,却说不出再次拒绝的话语。
“把我把车开进地下室?”习隽野问。
夏以酲收敛以为凶恶的目光,“不用, 就停住这里,委屈习设计师和我共用一把伞了。”
习隽野:“不委屈。”
夏以酲眼睫轻颤, 开门下车。
虽然雨势变小了有些,可风挺大,夏以酲带的是单人伞,为了不被雨淋到,二人只能紧紧地靠着。
肩膀相贴,习隽野闻到了夏以酲身上的香水味,他对香水没研究,说不出准确的感觉,但是有种雨后晴空的清爽和果味的甘甜。
香水的味道很淡,结合潮湿的雨气被习隽野吸入肺腑,缓解了脑袋的胀痛。
伞被习隽野打着,大部分朝夏以酲那边靠,自己的肩膀打湿了大半。
进电梯间后,夏以酲才看到, 皱了皱眉,心情很微妙。
夏以酲住在十七楼, 是一个一套二的公寓,屋内干净整洁, 进门后里面的灯光自动亮起, 暖黄的光线柔和温柔, 常年点着的熏香精油闻起来很清雅,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随便坐,”夏以酲进屋后把沙发上的玩偶挪开,“我家很少有人来, 有点乱。”
“不会,”习隽野环顾了一圈儿屋内,目光落在架子上的盆栽上,接过夏以酲递过来的热茶,“你还是喜欢养花。”
夏以酲看向那堆绿植,嗯了一声,“现在忙起来了,没有以前那多闲工夫惊喜打理,养的都是一些好养活的。”
说到这,他的顿了顿,声音轻了一些,“我的那些花,你一直养着?”
习隽野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平淡地回答:“嗯,扔了可惜,就学着养了。”
“都活了吗?”夏以酲问。
“死了一些。”习隽野如实说。
夏以酲没再追问,转身回房拿了一件儿衣服和一条毛巾出来,“把衣服换下来,湿衣服容易感冒。”
习隽野神色一僵,没有接手。
“放心,是长袖。”夏以酲把衣服和毛巾扔他怀里,撇嘴道,“你要不想说就算了,谁要看你丑陋的疤。”
“……”习隽野拿着东西进了洗手间,换好衣服出来时夏以酲在厨房里煮东西,正熟练地打鸡蛋。
他低着头,雪白的后颈暴露在习隽野眼前,黑色的纹身线条从颈间往下延伸,看不出具体图案, 估计面积不小。
夏以酲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来,简单的纯色衬衫被男人穿得很帅,不由得勾起嘴角,玩笑道:“习设计师出场费多少?以后邀请你来我直播间当模特儿。”
习隽野没接茬,盯着他颈后的黑色线条,“你纹身了?”
最怕疼的人竟然去纹身,还有耳廓上满满当当的耳环,重逢时习隽野就看到了。
耳骨上的耳洞最不容易愈合也最疼,难以想象夏以酲竟然会搞这些。
夏以酲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想弄就弄了。”
“为什么?”习隽野问,“不怕疼了”
从习隽野踏进夏以酲的房子开始,他们的磁场悄然发生了变化。
之前见面说话都在公共场合,没有合适的契机和环境,现在进入私人领域,某些迟迟不敢越界的话自然而然地问出,言辞间带着对彼此的了解和熟知。
心颤又悸动。
夏以酲放下碗,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着锅里翻滚的蛋花和面条,“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就像你手上的疤一样。”
习隽野没有再追问,一直站下门口不走,紧盯夏以酲。
“还有事?”夏以酲察觉到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