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缓缓直起身形,生死一线间,他喉结上下滚动正贴上锋芒暴涨的剑锋,喉间清凉,剑锋已划破皮肉血珠子滚了出来。对上展昭灼灼其锋,黑衣人放弃抵抗。
展昭眼中闪过少有的戾色,“你们是一品堂的人!”
此语一出,黑衣人与徐庆皆是一惊。
黑衣人抬眼直视,不说话。
展昭剑锋蓦地前置,黑衣人闭目待死。
若不是他手上毫厘不差,黑衣人已是个死人。
展昭忽然想起什么,目色一黯道:“难道你们……都不能说话?”
黑衣人面面相觑,之后诧异的目光投向展昭,瞬间冷如岩冰,持剑而上呈围拢之势,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人押在展昭剑下。
徐庆拎着铁锤看得分明,低声道:“展小猫,对他们留不得情面的,这些都不是人!你即便带回去也问不出什么的。”
展昭抿唇不语,剑锋未藏。
徐庆贴着他背转过头:“展小猫,五个人,你三个,我两个,如何?”
展昭侧首一笑,淡淡答了句:“好!”
“好”字话音未落,展昭徐庆已倏忽撤身,徐庆铁锤呼呼生风向一个黑衣人当头砸去,势如山崩,倾如暴雨,将那人周身罩的滴水不漏,黑衣人手起剑扬,钝响之下两人移步错开,各自持兵刃再攻。
展昭手中黑剑吞吐,人已凌空而起,如惯日长虹直挑黑衣人右臂,黑衣人已见识过他的剑势不敢有丝毫怠慢,长剑护胸扎稳下盘倾力相抵,却不料展昭剑到近前剑势却陡然生变,剑气从侧面风驰而至,尘沙四起,待发丝衣摆垂落,剑已指在黑衣人当胸,展昭动作未停,黑剑握在他手中竟仿佛灵动的惊鸿,自他掌心旋生出华光异彩,精光乍现之间剑柄已往复回旋相继封了三名黑衣人穴道,快若流星,耀目如电。
眨眼之间徐庆的暴雨梨花锤硬生生钝在一黑衣人头顶,若不是钝的及时,那人必是脑浆遍地。徐庆眨了眨眼睛随后憨憨的笑,用锤子捅了捅从身后被展昭用剑柄封穴的黑衣人道:“我说展小猫,你这是抢我的靶子?”
展昭指尖轻动,黑剑稳稳卧在他掌心:“徐三爷可愿帮展某将这些人押往开封府。”
徐庆哈哈一笑,全然不在乎伤了的左臂:“就冲你这急急赶来相助,这忙也帮定了,更何况我本是要去开封府。”
展昭敛眉一笑:“走吧,回去让公孙先生给你看看伤。”
徐庆哈哈一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对了,大哥和老五怎么没来?”
“谁说我没来。”卢方缓步走出,“我见你们无须帮忙便偷个懒看看热闹。”
徐庆憨实的笑问道:“那老五呢,也在附近看热闹?”
展昭神色凝重道:“徐三爷,咱们还是先回开封府吧。”
徐庆人虽粗,却也听出展昭有意不想提及,看了眼卢方同样凝重的神色,意识到此地不是打听的时候,遂压下满心担虑不再发问,闷不吭声一把扯起一个黑衣人,却见展昭摆手示意,脱口问道:“怎么了?”
展昭道:“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回去。”
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却有一个浑厚冷漠的声音响起,“南侠果然好耳力!”声音飘忽浑厚,撕破夜风,鼓动着夜下的心脏。
风声寒戾,夹杂着悚然的森冷。话音未落,便有人落定,这个人仿佛是大风卷来的,明明是个体态健硕的中年人落地却是没有一丝声音。
展昭静静的看着他,从他启声一直到落地一直静静注视着。
那声音再次想起:“南侠展昭,别来无恙。”
展昭道:“前辈,我们见过……”
来者笑了:“不愧为南侠,单从气息吐纳便可阅人。我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我在密室里,你在密室外!”
展昭已了然:“如此说来,前辈便是那日在天香国色时隐匿在密室之内的人。”
七落点头,“不错,我果然小觑了你。”话音一转,“我不喜欢客套,你这前辈二字,去掉!今日咱们便一对一决个胜负如何?”
展昭抿紧唇线:“眼下怕是在下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七落笑道:“南侠爽快!如果我输了这些人你带走,如果你输了,徐庆卢方我带走,如何?”
展昭侧首看向徐庆卢方:“不知阁下与这位徐三爷与卢岛主有何过节,若是输了展某孑然一身理应听凭发落,却是无权左右他人去留。”
七落哈哈一笑:“你输了,自然由不得他们不跟我走。”冷眼旁观,见展昭目光如炬,简简单单一个起剑式将身侧的徐庆卢方护了个滴水不漏,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七落翻腕扬手,数点流荧织就成荧光密网将徐庆卢方周身大穴尽数罩在其中,力及山崩,迅疾决绝。
徐庆作势要退,却在凌空炫影迫使下已然力不从心,钧发之际黑影闪过,展昭挡在徐庆身前,倾力于腕将黑剑舞的密不透风,但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数点流光喷溅,经黑剑阻力折射下的流光纷纷遁入地面,激起飞扬尘土,黑剑收势,展昭留意到那五个黑衣人的穴道已在自己全力应对之际被七落一一拂开,身法之快,身形之妙,可谓冠绝!
展昭暗叹。
七落道:“展昭,你最好离这几只老鼠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展昭淡然轻笑:“不知陷空五鼠如何得罪了洛七爷?洛七爷的好心提醒展某不胜感激,但这其中是非曲直展某还分得清。”
七落微讶道:“展昭,你说什么?”
展昭目光磊落坦荡迎上,目光中了然的笑意笃定的气度:“十三年前震远镖局总镖头洛七爷以成名绝技“步云风”独步江湖,一手浮光掠影运生的出神入化,人送绰号‘笑面煞’”
七落目中难掩赞许之色,自己封剑归隐这许多年,除夜鹰之外寥寥数人了解底细,今天竟被这样一个年轻人识破,怪只怪自己太小看了展昭。
七落朗声一笑道:“没想到你二十几岁的年纪居然识得我的‘步云风’和‘浮光掠影’。也罢,今天洛某人便用‘步云风’领教你的‘燕子飞’,以‘浮光掠影’对决你的百步穿杨夺命袖箭如何?”话言中竟是不加掩藏的期许。
展昭目灿如星,夺目璀璨,他本无心较量,眼下却知道已没那么容易脱身。随即抱拳还礼,言语不再啰嗦:“承蒙不弃,请!”
徐庆急了:“展小猫?”
展昭微微侧首一笑:“徐三哥,展昭自有分寸。”随即一个郑重的眼色递向卢方,点了点头。
卢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全然深信不疑的将性命交拖,他明白展昭的意思,万不得已时展昭会拖住洛七,助自己和徐庆脱身。
七落一直淡笑望着这边,他觉得很奇妙,展昭这个人面色温润谈吐谦和礼让,看不出半分凌人气势,却在方才,一个不卑不亢的“请”字里展昭的雍容淡定与坦荡气度便是自己周边的五个黑衣人再练就五年也未必有此气势修为。
这个年轻人,他洛七爷喜欢,也肯定了夜鹰的说辞,展昭这个人不简单,只是无奈此时的身份和立场。
洛七爷稳稳抱拳,下一秒身形已动,展昭下意识推开徐庆,纵身跳入战圈,黑剑斜指在侧。
洛七爷暗暗点了点头,丝毫不起眼的起剑式,没有花哨的噱头,没有张扬的声势,却是最简洁!最直接!最利落!最稳妥!
于是洛七爷微笑,挽袖,出拳!
展昭一击避过,错步暴退,电火石光之间,呛然声再次划破夜的宁静,黑剑已瞬间归鞘,也不回头但一扬手,卢方只是伸出手,黑剑便稳稳送到他手里。
随即展昭闪身而上,左拳右掌,一守一功,洛七爷浅笑赞许----自己赤手空拳展昭便不愿也不屑用他人的兵器,胜之不武。
但闻衣袂声动,眨眼数招已过。
战圈外的卢方徐庆及五个黑衣人不上前,亦不后退,皆忘却了时辰处境,难掩满面激动向往神色,目不转睛的看着,时不时下意识自心底暗喝一彩。
战圈内,展昭一身黑色夜行劲装飘忽纵跃,时如乳燕投林,忽如一鹤冲天,洛七爷一抹青衣飘如絮,动如风,浑然不觉两人已进拆了三十几式。
洛七爷蓦地沉喝一声,身形骤迫,右掌五指盘曲如钩绕至展昭左肩“肩井”,身形逆转,待展昭擦肩避过时腿下未歇,足尖灌力踢向展昭膝间“环跳”,看清去势,连环出掌意在将展昭迫在掌缘足风之下。
展昭敛心凝视心知不可怠慢,但守不攻,也不妄动,双掌开阖斜切,卸去他掌风些许力道,遂折身后仰,足风亦略过。
一气呵成,分秒不失,精妙已极。
洛七爷脱口而出:“妙极!”身形起,由上及下,功他“天灵”。展昭凝神错步,拧身翻掌,自下而上迎上。双掌齐击排山倒海之势顿生,直迫的战圈外的人衣带暴涨倾身后退。
展昭提气撤掌,另一掌掌风如剑像洛七爷当胸划过。
卢方看得清楚,昔日里,展昭与白玉堂相较虽难分伯仲章法路数却是大相径庭,自家五弟是取狠取巧,而展昭在招式上却是不急不徐,温文大气。洛七爷的掌风虽凌厉纵横却舒稳沉着,招式递转来去无半分投机之意,展昭身形矫健灵动之中潜在着崩山涉海的大气与爆发力,无欲则刚。正是这种惜重的较量,仿佛激发了展昭一直隐忍待发却难遇匹敌的豪情意气,本就遇刚则刚的潜在心性将成名绝技“燕子飞”发挥的淋漓尽致,几处衣襟擦于掌缘却皆被他巧妙的一一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