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问音怀疑他是因为不好意思才站在背后说,不过能听到这个沉默寡言、像木头一样的alpha说出这句话,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惊喜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齐砚行,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在教他应该怎样表达爱意。
“我爱你。”
“我和宝宝都很爱你。”
omega温软又坚定的爱语让齐砚行心跳加快,他的眼中掩不住欣喜,俯身吻住了程问音。
程问音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否已经学会了爱的表达,不过他想,他愿意一直教下去,如果齐砚行能一直让他感受到爱的话,笨一点也没关系。
这天早上,首都飘起了雪花,是今年的初雪。
宝宝第一次见到雪,在程问音怀里仰着脑袋,伸手去接飘飞的雪花。
从早上开始,程问音就没有再让齐砚行抱过宝宝了,他怕又像上次那样,宝宝熟悉了alpha父亲的怀抱,会舍不得,会对父亲的离开感到委屈。
齐砚行站在妻子和孩子面前,刚熨烫过的军装上也落了雪花。
他拿着妻子准备的小菜和家里最保暖的毛毯,在吻过妻子和孩子后转身离开,军靴在地面上留下一串痕迹,很快被新雪盖过。
不知道是第几次目送齐砚行离家了,程问音每次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但事实证明他可能永远都不会习惯。
他有时候会羡慕宝宝,睡醒后喝一瓶奶就会忘记自己为什么哭,而他却会因为担心齐砚行在外面辛苦受累,担心宝宝的咳嗽发展成风寒而睡不着觉。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理想和抱负,他只是害怕这混乱的世界容不下他小小的家。
第六章
大雪纷飞的季节,本该和家人围坐在壁炉边取暖,准备迎接农历新年的到来,然而占据人们关注中心的却是前线的战火纷飞。
新闻内容除了战争还是战争,好在捷报占了大多数,播报员的语气难掩激动:我军仅用了两个星期就将战线向前推进了一百公里,背后即是家乡,前进是唯一的选择。
联盟的年轻人们因此士气高涨,参军热情持高不下。
程问音在一次军事报道里看到了齐砚行,当时他正坐在沙发上剥豆子,宝宝在旁边玩剥剩下来的豆荚。
一开始,报道的内容是介绍某种新式榴弹炮,用了许多专业的名词和数据,程问音听不懂,也就没怎么抬头看。
直到他突然听到了齐砚行的声音。
程问音手一抖,豌豆骨碌碌滚到了沙发底下,他抓住沙发垫,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齐砚行身着一尘不染的军装,语气平静地接受着采访,看不出什么情绪,和那个在程问音的指导下,努力学着用生动的语气给宝宝讲故事的男人,似乎完全是两个人。
齐砚行正在介绍炮弹射程和口径,程问音对这些毫无概念,也并不关心,他只是痴痴地望着电视里的丈夫,他孩子的父亲。不过很快,他反应了过来,连忙抱过一旁的宝宝,指着电视屏幕说:“宝宝看,爸爸在电视里。”
他亲了一下宝宝的脸蛋,问他:“爸爸厉不厉害?”
宝宝扔下手里的豆荚,高兴地拍着手,不知是真的认出了电视里的人,还是只是因为听到了程问音口中的爸爸。
短短两分钟的采访里,程问音一直紧紧握着宝宝的小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或许在他潜意识里,只有宝宝能够和他感同身受。
半个月不见,齐砚行好像瘦了一点,轮廓看上去也更深了,不过无论是从照片还是录像中看一个人,多少都是有些不真实的,程问音好想站在他面前,摸一摸他的脸。
那样的话,高大alpha一定会为他低下头,或许还会抵住他的鼻尖,亲昵地蹭一蹭,由不苟言笑的联盟军官变成程问音专属的alpha大猫,忠诚地守在他身边。
想着想着,程问音不禁笑了。
他想起和齐砚行相亲的前一晚,外公拿给他一张齐砚行的照片。后来他才知道,那张照片是齐砚行军官证上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alpha板着一张脸,薄唇微微抿着,眉眼间透着严肃,虽然长相英俊端正,棱角分明,但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他当时第一感觉是,这个alpha看起来好凶啊,不喜欢。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会是白译鸣那种类型的alpha,阳光开朗,很会逗人开心。无奈他和白译鸣多年好友,彼此之间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在剧中演情侣倒是得心应手,现实中是不可能成为情侣的。
虽然第一感就是不喜欢,但程问音实在不忍心看到外公为自己忧心忡忡,又顾念到那位alpha的父亲是外公以前的学生,还是应下了这次相亲。
可谁知道第二天在餐厅见到齐砚行时,alpha虽然穿着和照片上一样的军装,表情看起来也还是很严肃,但是自我介绍的时候竟然有些磕巴,帮程问音拉开椅子时,虽然表现得十分绅士有礼,但是差一点被桌子腿绊倒。
程问音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这顿以相亲为目的的晚餐进行得很拘谨,两个人都清楚双方长辈的意思,知道如果相亲结束后,他们对彼此的评价都不错,那么他们可能会马上确定关系。
他们没有聊很多,程问音是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齐砚行则是根本不会聊天。
吃得差不多了,程问音转过身,从椅子靠背上取下挎包。
坐在对面的alpha因为他的这个动作陡然紧张起来,问道:“你……要走了吗?”
“啊?”程问音闻声回过头,“不是,我想拿一下手帕。”
他从包里拿出两只手帕,将其中一只印有橙花图案的递给了表情紧张的alpha,笑着说:“送给你吧。”
alpha愣了一下,接过带着橙花香气手帕,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谢、谢谢。”
吃完晚餐,alpha亲自开车将程问音送回了家。
军用车辆的设计比较特殊,程问音搞不清副驾驶上的安全带该怎么扣好,本以为alpha会靠过来帮自己系,但齐砚行没有,他只是很认真地指导他,要先按一下上面的滑扣。
程问音第一次尝试的时候搞错了,用余光看到alpha的右手在方向盘和手刹之间不断移动,却始终没有碰他一下,着急又克制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
alpha只把他送到了家门口,程问音上楼以后,从楼道的窗子里看到alpha的那辆吉普车还停在楼下,一直到他家的灯亮起来才离开。
他靠在窗边偷偷笑了,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对alpha的好感,心说,果然不能以貌取alpha。
虽然齐砚行只出现在电视里短短两分钟,但一整个上午,程问音都沉浸在“见到齐砚行”的欣喜中,甚至有些恍惚,快到午饭时间才想起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剥了一半的豆子。
简单给自己做了午餐,喂宝宝吃过辅食之后,程问音用婴儿车推着宝宝出了门。
最近,军部的omega联合工会在组织omega家属加入战时义务劳动,主要是做一些针线活,以及打包军需生活用品等等,重要的不是完成的数量,而是动员联盟的每一个公民都投入到战斗中,无论性别。
战线并不在联盟本土,而是在邻国境内,因此联盟大部分城市的生活秩序未被打乱,所有的市政服务都在正常运转,一切平静有序,似乎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雪,家属区里还有不少积雪。
程问音给宝宝穿上了厚棉衣,围上他亲手织的围巾,推着婴儿车走在扫过雪的路上,去家属区另一边参加义务劳动。
他给宝宝织的围巾和给齐砚行的颜色款式一模一样,只是宝宝的是迷你版的。他总是很期待宝宝再长大一点,五官完全长开以后,也许真的会变成迷你版的齐砚行。
程问音最近在教宝宝认识各种颜色,在家里时,会将各种物品摆在宝宝面前,告诉他这些都是什么颜色,用来做什么。
虽然宝宝现在还只会说一些简单的音节,但程问音每天都在尽可能多地跟宝宝说话,希望下一次齐砚行回家时,宝宝已经可以有意识地叫他爸爸了。
“宝宝看,这个是树叶,”程问音摘下一片冬青叶,放在宝宝的小手里,耐心地说,“树叶是什么颜色的呢?是绿色的。”
走到一个邮筒前,程问音停下来,和宝宝说:“这个是邮筒,邮递员叔叔每天都会在这里取走信件。”
“听说爸爸工作的地方也可以收信了,宝宝晚上和妈妈一起写信好不好?”
他又补充道:“宝宝,邮筒也是绿色的。”
宝宝捏着叶子,蹬了蹬腿,似乎对程问音正在介绍的邮筒不感兴趣,而是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户住宅。
程问音顺着宝宝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栋比他们住的公寓要高一个档次的军官家属楼,楼门口站着一个邮差,和一位恸哭不已的老妇人,邮差手里的信还没有递出去,老人已经崩溃。
“呀……唔……”宝宝玩够了叶子,好奇地看着那边奇怪的陌生人,小手一松,叶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轻得像一个年轻生命的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