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小安说骨头断了,就说擦伤,要不他又该担心了。”快到家的时候,大毛这样跟黎阳说。
黎阳答应的痛快,把他送到家,都没有说漏嘴。
得知大哥受伤,黄立安先是慌张了一阵,然后慢慢就冷静了下来,仔细听着黎阳的交代,认真的点头。
把人和药送到,黎阳这才离开,直奔衣服摊子。
刘凯他们家是卖瓜子的,刘凯姐夫家是卖鱼的,两家人都是做生意的,卖东西是本行,几个女人嘴巴不停,一件件的衣服卖出去,刘凯姐姐两个读高中的小姑子在那收钱记账。
黎阳到了之后,发现自己一个卖红薯的好像插不上话,就去后面专门给她们上各种尺码的货。
工厂还在上工,但是学生们都放假了,长寻坡上头比平时都热闹,逛和买的人不少,看热闹的也多。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阵子,但是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了,新衣服也是家家户户要买的。
因为便宜和好看,鞋是卖的最快的,刘凯骑着三轮车去南山拉了好几趟货,累的呼哧呼哧的。
等到厂子下班,大毛看中的喇叭裤和休闲裤被看的越来越多,卖的飞快。
因为客人多,中午她们几个人轮流去吃饭,黎阳蹲在地上翻找裤子,邮局的人骑着车子过来,隔着人群喊道:“黎阳,有你好几封信!”
“谢谢大叔。”把裤子递过去,黎阳接过了厚厚的一沓信。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人稍微少点了,大家都趁机歇口气,黎阳从一堆信里先抽出老家来的。
撕开小小的一条纸,先看家里的,爸妈都挺好,大哥手术后下半身慢慢恢复了知觉,每天锻炼腿和腰,已经能扶着墙走不少路了。
信里并没有说那个汇钱的事情,黎阳想,难道知道了是谁?
除了家里的,老家发出来的还有五封,一封是原来的班主任,问他跳级的事情,三封是原来的同学,问他在海城的学习,推荐一些书籍,还有一封寄信人竟然是张富文。
看到这三个字,黎阳就警醒了一下。
信纸只有一张,一拆开,就露出里面夹着一百五十块钱,信的内容也很简单,还钱,并且告诉黎阳把他在海城的事情烂在肚子里面,如果老家有一个人知道这事,那就是黎阳说漏嘴了……
原来他还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丢人啊,黎阳心里想。
最后拆开的是许教授的信,他在信里解答了黎阳在语言学习中的困惑,并且寻问了他以后的志向。
黎阳还在咀嚼心中的内容时,工厂下班了,人流从各个方向涌出来,他赶紧收敛心思,先好好挣钱。
傍晚以后,卖衣服的摊子生意可以用火爆来形容,黎阳已经站到了前面跟客人解释面料,刘凯和大毛叫来的人来回拉货,两边跑的,腿肚子都要蹬转筋了。
谭帅不知道啥时候过来的,从旁边扯过来电线,接上三个灯泡,把这一片照的很亮。
从师傅手里拿到了钥匙,刘凯立刻振奋精神,跑去南山,把货搬到卡车上,开着卡车一路轻松自在的到了长寻坡上面。
一直以来,上寻坡这边小商贩都是小本生意,随便骑个车,摆几块砖,搭一块板子,放上要卖的东西,就是一个摊子。
第一次见到卡车卸货的,可是引得不少人过来看热闹。
刘凯在人前风光了一把,被他妈骂的不敢再显摆,赶紧又开车回南山。
摆摊的第一天,他们一直忙到了晚上九点,因为天气冷,所以买东西的人早早的回家,如果是夏天,一定能到十点以后。
收拾好摊子,一群人这才觉得腰酸背痛,赶紧回家休息,明天还得接着干。
回去之后,和谭帅俩人在一起把钱给数清楚,黎阳用了大半个小时才把所有的账目给统计出来,兴奋的坐不住了,“谭哥,你猜今天卖了多少钱?”
“两千五百五十三,不是刚数完!”
黎阳兴奋过头了,这才想起来刚才俩人一起数的钱,如果钱和账数目不一样,那才是麻烦。
这个数字是一天卖衣服的总金额,谭帅知道每件衣服大概的利润,点头道:“那是没少挣!”
“是啊。”黎阳高兴的眯起了眼睛,“我得去告诉大毛一声,要不他今天晚上惦记的睡不着觉!”
快到晚上十二点了,黎阳拿着手电筒,走到了大毛家。
大毛果然没睡,黎阳把他的那份账说清楚,大毛五百块钱的衣服还剩下十多件,袜子都卖光了,最后拿回来七百多块钱。
没花钱的带绒袜子一共两百双,卖完得了一百五十六块钱,剩下的才是衣服挣的。
第一次一天赚这么多,大毛兄弟俩都乐坏了,如果不是不敢乱动,大毛一个鲤鱼打挺能把房盖顶开。
黎阳笑着道:“晚上别高兴的睡不着。”
大毛咧嘴,“我使劲睡吧,要是真是睡不着,那就数数钱。”
越数怕是越睡不着。
顶着大月亮回家,黎阳又把白天收到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坐在桌前写回信。
早上卖衣服的生意是最冷清的,黎阳把信放到邮局,回来后,跟刘凯的妈妈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到了摊子跟前,正是上次借黎阳书的徐国华。
“我去你家,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徐国华依旧是穿着那件长袖的衣服,跟黎阳道:“听人说你在这里卖东西。”
把一个白色的袋子递给黎阳,徐国华道:“我奶奶晒的豆角丝,你拿回去尝尝。”
新鲜豆角很压秤,但是剪成豆角丝,再晒干,就会轻很多,半袋子的豆角丝没啥重量,一团团的,看着非常多。
“谢谢你和奶奶。”因为没事,黎阳就问他书看的咋样了。
“对我很有帮助。”徐国华说话有点慢,“有些不是很明白,得开学问老师。”
“开学还要一段时间,你有啥不懂的,我可以看看,咱俩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看着摊子前后那么多衣服,徐国华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有空吗。
“早上这个时候,买衣服的人少。”黎阳道,“你要是不怕冷就过来。”
“那行。”徐国华点点头。
为了挡风,他们今天还搭了个木头棚子,放上苫布,比昨天好多了。
送走徐国华不久,陆续有客人过来看衣服,开始询问价格,黎阳正在翻裤腿,让人看里面的材质,隐约听到有摩托车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他偏头往外看,有几辆摩托车正冲着他们摊子骑过来。
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情,黎阳心里始终悬着一根线,赶紧放下手里的裤子,走了出去。
黎阳出来后,特意往前多走了一段距离,那些摩托车果然停在了他的前面。
最前面的是带□□镜的夹克男,他今天在衣服里面加了一件高领的毛衣,看着比那天暖和多了。
“小兄弟,好久不见。”男人把眼镜推到脑袋顶上,跟黎阳打招呼。
黎阳点头打招呼,扫了一眼,发现那两辆被划的摩托车变样了,红色的油箱外面画着一道夸张的闪电,旁边还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字母,WOW!
“我画的,还行吧?”夹克男得意的问道。
黎阳点点头,“很特别。”
他看不懂这个意思,但也不想否定别人的喜好,只能用中性词来表达自己的看法。
后面的人踩了一脚油门,猛的蹿上来,摩托车前轱辘到了黎阳的脚下,带着绿色头盔的人看不清长相,从后座拿下一个大大的红色礼盒,“上次我们想吓唬吓唬你哥,没想到你上心了,哥哥们给你买点东西,压压惊。”
“啊?”黎阳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也没给你们修补好……”
“没事,那只是小磕小碰!”旁边有人道:“我们已经把它变成了勇猛的勋章!”
黎阳:“……”确实是听清楚了,也的确没听懂。
“拿着。”那人把东西硬塞到黎阳的手里,“这事过去了啊,我们走了。”
几道青烟“嗖”的一下跑远了,黎阳拎着红盒子,在原地站了半天。
刘凯嘴里咬着包子过来了,“哎,你手里的是啥?”
黎阳也不知道,把盒子举起来一看,竟然是两瓶酒,还是广播中常听到的。
黎阳:“……”这可真是压压惊。
忙了一天,晚上回去,黎阳把酒给谭帅,把白天的事情说了。
谭帅道:“这下你该放心了,以后别寻思那破油箱的事了。”
黎阳点点头,“学都学了,那喷漆的活,谭哥你还得指点指点我。”
“如果有机会的话。”谭帅丢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刘凯的爸爸和大哥一个炒瓜子,一个卖瓜子,其他的人都在这边卖衣服,一家人除了睡觉都在忙乎生意,刘凯的姐夫送过来一大冰坨子鱼。
黑棒槌鱼冻在冰块里头,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条。
卖完衣服回来,谭帅把鱼搬进来,黎阳在下面放上袋子,拿着锤子敲几下,在炉子边暖和着,把带着冰渣的鱼一条条的弄出来,放到盆里。
等到鱼在盆里化的差不多了,谭帅拿刀子开始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