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他表弟?”靠在摩托车上男人带着□□镜,身上的夹克半敞,吐着烟圈, 道:“你表哥把我们摩托车给划了, 他没钱, 你帮他赔吗?”
黎阳还没说话, 那个男人身边的人对着张富文破口大骂, “狗东西, 没钱就打断你两只手,让你欠!”
黎阳往前走了几步, 仔细看, 两辆红色摩托车的油箱被划的乱七八糟, 而且这两辆是这一堆里面最贵的。
黎阳转头问道:“三哥,这是你干的?”
这么多人,张富文也害怕了,只小声道:“是他们上次打我,我、我气不过才划的车……”
“他们为啥打你?”
“他对我妹妹耍流氓!”一个染了一缕黄头发的年轻人在旁边咬牙切齿的道:“你他妈的是哪里来的野猪,也敢碰我妹妹,没打死你算你命大。”
张富文半天没吭声,黎阳想,大概是真的了,那挨打只能说活该,更不能去划人家的车。
说着说着,这里面就有人生气了,把烟往地上一扔,骂道:“要不是我爸现在天天盯着我,就这样的货色,直接打个半死扔河里。”
他的声音很大,旁边经过的人都不自觉的躲远了些。
第一个跟黎阳说话的男人让他闭嘴,然后对黎阳道:“我们不是流氓,但你们哥俩要是今天不把这事解决了,那也别怪我们动手。”
张富文抓着黎阳的袖子,黎阳躲不掉,问道:“那你说咋解决?”
“这两辆车是进口的,一共两万六。”男人叼着烟头,道:“我不要钱,你们给我买来一模一样的,用新车换我们这两辆。”
“两万六!”张富文在黎阳后头喊了一嗓子,被那些人瞪,又熄火了,“也太贵了……”
黎阳知道,这人确实没有故意诓骗他们,这车就是这个价。
“我还用骗你那几个钱?”黄头发的男生不屑的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穷酸样,改装还要一千块,这个都懒得跟你算。”
黎阳仔细看过去,果然有几辆车是改装后的双缸发动机,好像是他在南山时看的那几辆,感叹了一句,“改装费这么贵啊。”
“别废话,赶紧解决事。”有人不耐烦的催促道,他身上穿的薄,已经冻的够呛了。
“我也买不起两辆摩托车。”身后的人不说话,黎阳尽量周旋道:“能不能把划破的地方修补一下?”
穿着夹克的男人把衣服扣子系上,道:“看你的校服,是海机一中的学生,在那读书的应该脑袋都很聪明,那你告诉我,修补之后的摩托车还跟之前一模一样吗?”
黎阳沉默了,那怎么可能一模一样。修补的再完美,依旧不能一样。
过来一会儿,黎阳又问:“如果我们赔不出一样的摩托车,会怎么样?”
“那就跟你没关系了。”夹克男用下巴点了点张富文,“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张富文是真的害怕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海城有钱的,现在自己有错在先,一定会被整死。
他紧紧的抓着黎阳的校服,“黎阳,你可要帮帮我,在海城我就认识你了,你要不帮我,我就惨了。”
校服拉锁都被扯开了,黎阳道:“三哥,这事我也不知道该咋办,你给大姑父打电话问问……”
“我家里砸锅卖铁也没有这么多钱!”张富文急道:“跟你一起住的那个谭哥呢,找他想想办法,他都能给你转学,也顺手帮我一把……”
黎阳会站在这里,是因为张富文是大姑的亲儿子,不管心里多不愿意,可是万分不愿意他的事情连累谭帅,所以他第一次对张富文生了气,“自己闯出来的祸为什么不自己解决,你连一口水都没有给谭哥喝过,凭啥让他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也不是故意的!”张富文也很委屈,“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黎阳快要气死了。
黎阳和张富文突然大声起来,穿着夹克的男人拿掉脸上的□□镜,看着黎阳半天,道:“你是不是上次在南山跟谭帅在一起的小孩?”
不想把谭帅牵扯进来,黎阳道:“我不认识姓谭的。”
夹克男旁边的人也都看向黎阳,“好像是,那天抱着个大被子,晾的时候踩着凳子还挺费劲的……”
听他们说话,好像察觉到了转机,张富文立刻道:“是,他跟谭帅一起住,谭帅跟我表弟关系好,还帮他转学到了海城。”
气的脸通红,黎阳转头大声道:“你闭嘴!再乱说话,我真的走了!”
“看出来了,你和谭帅是挺好的。”夹克男笑了笑,对黎阳道:“我们和谭帅是老相识了,这事不为难你,我们哥几个都喜欢摩托车,平时跟宝贝一样,你表哥上来就一顿乱划,任谁也咽不下去这口气。”
黎阳道:“这事是他不对。”
“就是!”黄头发的男生骂道:“我妹妹给我擦车,都得先问问我,家里其他人都不会乱碰,他是个什么东西!”
“就按之前说的,把送到派出所,故意破坏他人财物,这个金额,判个三年五载,让他知道知道,手欠的后果!”
夹克男让他们闭嘴,道:“这事换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这样算了,但你是谭帅的哥们,如果我们把你表哥送进监狱,你回去没法跟家里人交代……”
“这事就算了。”夹克男对黎阳道:“你最好把你表哥送走,要不然以后再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到时候没人跟你们讲理。”
其他人对这个决定有些不满意,“就这样放过他了?”
“不然呢?”夹克男看他们,“收拾这个臭狗屎也得染一身脏,快点让他滚蛋。”
虽然被当面辱骂,张富文也不敢吭声。
对方是因为谭帅让步,黎阳心里却高兴不起来,跟那个夹克男道:“谢谢大哥。”
其他人倒是不说送张富文进监狱了,但是要送他去车站,必须看他在眼皮子底下滚出海城。
张富文用自己身上仅剩的钱买了一张回老家的车票,就这样带着一身伤狼狈的上了车。
和那些骑摩托车的人分开时,黎阳问要不要帮他们修补,那些人摆手,他们不会把车交给外行人。
因为中午折腾的太久了,黎阳回学校都上第二节 课了,他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解释,班主任叮嘱道:“你们家里人不在这里,下次遇到这事,尽量先找学校。”
黎阳也不想因为这些烂事给学校带来麻烦,只是点点头,谢谢老师。
下午课间,郑铎过来问黎阳,是不是有人要他找麻烦,有人上学的时候看到,黎阳在跟一群社会上的人在一起。
黎阳谢谢他的关心,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不用谢。”郑铎道:“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海中一中的学生,不能被那些害群之马影响。”
黎阳笑了,“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跟教导主任一样啊。”
今天接触的那些人,虽然有些粗暴,黎阳觉得他们倒是挺讲理的,那么贵重的东西,又是自己喜欢的,被破坏,任何人都会生气,虽然打人不对,他表哥做的也确实太过分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黎阳没有在家里读书听广播,而是自己去了南山。
从工棚里找出好几个破烂的摩托车油箱,在外头磕掉上面的土,然后用布又擦了又擦,然后转动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黎阳油箱放在地上,先生火。
一会儿之后,炉子压上了煤,火苗半死不活的挣扎着,黎阳开始干活。
这些油箱太脏了,黎阳用沾着溶剂的布统统给它们擦一遍,学着之前看到的谭帅的做法,处理这些东西。
黎阳想要学会修复摩托车油箱的划痕,如果能够练习到十分娴熟,可以试着修复一下那两辆摩托车。
摩托车受到了损伤,三哥并没有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即便黎阳再不愿意,事情好像也跟谭帅沾边了,他想把这个影响降低到最小。
这些破油箱已经没有了修复的价值,黎阳也不准备给它完全修好,只是用它们练习一下打磨和喷漆。
离开家的时候,黎阳就跟大毛弟弟说了,带了馒头过来,中午也不回去,把馒头放在炉子上烤热,随便垫一口。
从前,黎阳帮着谭帅做了很多打磨工作,但是喷漆是个生手,不是两天能掌握的,他周一不得不回去上课。
大毛去收破烂的时候,帮着黎阳换回了一些整钱,后来天气越来越冷,黎阳就不让换了。
期末临近,高三的学习越发紧张起来,黎阳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每天晚上多读两个小时。
喷光了好几罐子漆,黎阳又花钱找人买回来,把他这笔账记在了张富文的身上,还有之前那一百零九块钱。
就在黎阳的喷漆技术有了飞速进展的时候,期末到了。
因为期末考完是放寒假,就能去南方找谭帅,黎阳一直都是无比的期待。
考试要进行两天半,最后一场是生物,还没考完,有不少同学都往窗外看,窃窃私语,“下雪了!”
黎阳答完题,没有立刻交卷,向外看去,窗户上的白雾被靠近窗子的同学给擦掉了,能清楚的看到外面已经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