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教授已经坐上了去往B市的飞机,许琰挂了电话去接人,黎阳心里一时难以平静。
但有一堆申请材料等着完善,黎阳也没有感慨太长时间,收拾心思,又投入到实验之中。
1995年农机厂在谭帅的带领下开始展露头角,十几种农用机械销量猛增,除此之外,生产的柴油发动机和压缩机备受好评,还登上了海城的报纸。
通过电话,黄立安将报纸上的内容读给黎阳听,然后按照黎阳说的,将报纸保存下来。
因为黎阳在读书,谭帅少跟他提厂子的事情,只有大的变动说两句,俩人通话时间一般都很半夜,黎阳在电话亭里站着,因为周围的住户都睡觉了,他只能压低声音,有时候说着说着,电话那边就传来了谭帅的呼噜声。
兼顾着农机厂和物流公司,谭帅的工作十分繁重,每天吃住在工作单位,忙的不可开交。
黎阳当然清楚他的工作繁重,他分担不了,干着急也没用,只能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第二学期,黎阳他们听课顺畅起来,从中国回到德国的卡尔教授终于刮掉了胡子,英俊的脸庞露出来,不光黎阳,其他同学也都是目瞪口呆。
新学期,课业依旧繁重,随着逆变器的专利申请成功,黎阳又开始翻译各种刊登出来的技术研究报告。
这些报告大都是机械和电子技术相关,跟农机厂现在的研究倒是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这些应用技术是他们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早点弄清楚,以后能少走很多弯路。
同时,随着翻译的文献越来越多,黎阳的德语水平也得到了飞快的提升。
每周末,放假的徐露露会来他们租的小房子,他们几个人把菜收拾好,招呼一声,黎阳从地下室里钻出来,再动手做菜。
吃饱喝足,徐露露会抽查黎阳的翻译工作,指点出其中的一些错误,黎阳再进行修改,总的来说,准确率越来越高了。
这东西翻译起来很麻烦,黎阳不是没想过要找徐露露这样的专业人士,但想到费用就打了退堂鼓,决定还是自己加把劲。
这些文献和期刊大都在图书馆,特别重要的内容,黎阳会把德语原篇复印一遍,然后再翻译,另外一部分则是直接翻译下来,标注好,如果有不对,以后还能再查缺补漏。
下半年,黎阳在新闻上看到了组串式光伏逆变器开始大规模的应用,逆变器的未来市场十分广阔,他和陈泽默还有徐国华等人展开了讨论,最后黎阳把讨论的结果汇总成了报告,给农机厂的孔国庆打电话先通个气。
农机厂的新项目很多,逆变器这种并不包括在内,需要在国内先调查一下。
当柏林的街道上铺满了红色和黄色的树叶时,黎阳将整理好的两箱子资料邮寄回国。
前一天晚上,黎阳还在电话中让谭帅注意收他的东西,第二天一早,房门就被警察给敲开了。
黎阳还没睡醒呢,就被带到了警察局,警察指着那两个应该在邮局的箱子,问是不是他的。
箱子是他的没错,里面的资料也都是黎阳亲手写的,查看完,黎阳点点头,然后他就被留下来询问。
因为黎阳翻译的都是对外公布的信息,他倒是不怎么担心,配合的回答警察的问题,而一起住的徐国华等人则是被吓到了,立刻联系了学校和农机厂。
当天上午,学校派人了解情况,然后帮助黎阳向警察解释,这事不知道怎么惊动了大使馆,大使馆也来人了。
警察局放黎阳先回去,但是这些资料要审察无误后再还给他,担心他们审察起来没完没了,黎阳不愿意离开。
这些都是他一学期辛苦所得,黎阳觉得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就这样,黎阳在警察局呆了三天,终于能带着自己的东西出来了。
刚出门口,外面站了一排等着他的人呼啦一下围上来,陈泽默他们自然不必多说,站在中间的大个子尤其惹人注目。
拎着的箱子被接走,黎阳的手被抓住,谭帅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配合他们的工作。”黎阳咧嘴笑了笑,“哥,你咋来了?”
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谭帅心里叹了口气,伸手使劲揉了揉黎阳的脑袋,他刚下飞机,虽然很快就见到黎阳了,可这几天睁眼闭眼都在担心。
俩人并没有多叙旧,黎阳先感谢了大使馆的帮助,然后又跟学校报告了结果,这才一起回租住的地方。
虚惊一场,黎阳看上去还好,谭帅胡子拉碴,看上去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
到了家里,黎阳推着谭帅进自己的房间,让他先睡一觉,起来再说。
黎阳正要关门,一条手臂突然伸过来,将他从门口拉到屋子里,门“哐当”一声被紧紧的合上。
身体被按在门板上,嘴巴被堵个结结实实,黎阳呼吸急促,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来。
几次都快要窒息了,好不容易黎阳才缓口气来,立刻将头扭到一边,大口的呼吸起来。
谭帅不满的把他脑袋板正,灼热的呼吸故意往黎阳的脸上喷,惹得黎阳眼睛眨啊眨个不停。
知道谭帅这次突然过来费了不少事,黎阳心里有愧,明白他故意使坏也就忍了。
谭帅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躺在黎阳的床上,拍了拍旁边,让他陪着自己。
黎阳还想挣扎两下呢,结果躺下以后比谭帅睡的还快。
见他睡的香,谭帅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只好闭上眼睛。
傍晚时分,几个人做好了丰盛的饭菜,做为同住一个屋子的室友,徐国华去叫黎阳吃饭,进去就看到床上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听到开门的动静,谭帅睁开眼睛,像是没睡一样清醒,小声说让他们先吃。
徐国华退出去,莫名的感觉有点不对,他也和黎阳睡一个床,但这俩人挨的也太近了……
可能是他们在海城睡的地方太小,习惯了这样吧,徐国华心里这样想。
谭帅一醒,黎阳很快也坐起来了,只觉得侧脸有点疼,想了想,应该是谭帅的胡子扎的,不知道该说他力气大还是胡子硬。
前者黎阳没办法,吃完饭就催着谭帅刮胡子。
谭帅以没带自己的刮胡刀为由,迟迟不动手,逼的黎阳挽起袖子,亲自处理这个麻烦。
谭帅坐在落地灯旁边的躺椅上,灯光明亮,黎阳熟练的动手,很快下巴就恢复了往日的光洁。
完事了,谭帅也不起来,懒洋洋的靠在那里说话。
谭厂子在人前都是一张脸,私下里却是千百张面孔,现在这副大爷样跟B市胡同口摇扇子的老头就只差一把扇子。
因为面对面说话不用再计算话费,黎阳的嘴巴一直没停,兴致勃勃的带谭帅去看他们的小实验室,展示了一下他们这一年的研究成果。
等俩人回去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跟黎阳一个屋的徐国华去陈泽默的房间凑乎一下,想让黎阳好好歇歇。
明天黎阳要考试,谭帅倒是挺消停的,不过从口袋里拿出黎阳之前写的那张纸,硬生生的逼着黎阳在上面加了一个数字。
让黎阳屈服的不是谭帅的威逼,而是旁边屋子的另外四个人,这墙可没有做过隔音处理。
第二天,黎阳急匆匆的去考试,谭帅跟他一起去学校,黎阳一个多小时就出来了,而谭帅还没逛完校园。
俩人一碰头,也不看什么风景了,直接去买菜,宁愿回去吸油烟,也不想再外面吹冷风。
因为是考试的时间,没有了课程的安排,陈泽默等人反而比平时闲,没有特殊情况,他们不愿意吃四马克一顿的食堂,午饭的时候纷纷回来。
桌上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谭帅穿着不合身的围裙正将最后一道菜盛出来,人一到齐,直接开饭。
谭帅的年纪跟这里的几个人相差不多,但碍于他厂长的身份,有两个大学生一开始有些不自在,后来看到一大盆排骨快要见底了,立刻拿出了平时的吃饭水平。
客气能当肉吃吗?很显然不能!
吃完饭,黎阳开车去到邮局,将那两个箱子邮寄出去。
按理说谭帅可以回去的时候带上,黎阳担心机场那边检查,如果再把谭帅扣下,那他俩真是异国他乡的难兄难弟了。
所以,黎阳宁愿多花了点钱,还是将资料邮寄走了。
从邮局回来刚到家,车子突然熄火了,黎阳抬头看着谭帅,“这趟怎么着都没白来。”
五分钟之后,车子恢复了正常,谭帅的手都没脏。
黎阳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嗖”的一下亲了谭帅一口,然后迅速站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谭帅沉默的看着他。
他的反应很反常,黎阳有些纳闷,但他也清楚谭帅的狡猾,没敢靠近,隔着车说道:“咋了?”
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没事。”谭帅一脸平时严肃正经的模样,“这就是你来德国学到的?”
黎阳半天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摇了摇头,“不是,我没去图书馆查那些,书本里的知识不是万能的,既然是我们俩的事情,也该我们俩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