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说道:“没有人受不了罪,也没有人享不了的福。”
除了黎飞,黎家本家也有几个年轻人一起开卡车,每个月好几百块钱的工资,随便帮人从外地带回来一些东西,就能得不少钱和东西,油水特别的足。
从这些人嘴里,村里人知道,黎阳和谭帅一起开了厂子,厂子里面几百人,又有一个大车队,光卡车就有一百多辆,挣多少钱猜不到,知道的是每个月给人发工资就得二三十万。
二三十万啊,光一个月给工人的工资就那么多,那得挣多少钱啊。
村里人祖祖辈辈都种地,并不懂得做生意,只以为人多挣钱就多,黎阳并没有说工厂往里面砸了那么多钱,今年才堪堪盈利。
在村里眼中,只要从村子里走出去,不光是到镇上还是乡里,都是发达了,更别提是大城市。
“还是得念书,不念书走不出去。”有人说道:“不是谁都能做好生意的,但是读书所有人都一样。”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准备吃完饭回去再敲打一下自己家的孩子。
近亲和远亲坐在不同的桌子上,黎母问,要不要让左亚茹坐到黎阳堂姐那一桌。
“不用了,妈,她有点认生,在屋子里就行。”左敏说道。
虽然离的远点,但是左敏家的事情,这里的人也都知道,都结婚了,也没啥瞒着藏着的,咋得劲咋来吧。
把眼泪洗干净,左敏和黎旭出去继续敬酒。
这一忙,从一大早一直到下午。
黎阳感觉自己好像啥也没干,只充当了一个酒架子,但是一天忙下来,还挺累的。
他尚且如此,黎旭和左敏就更累了,尤其是左敏,大夏天的,她穿着新娘子的裙子,出了很多汗,盘起来的头发都湿透了,黎旭拿来毛巾给她擦。
宾客走后,看着那么多桌子上的残羹剩饭,黎阳眼前发黑,“结婚太麻烦了,可怕。”
黎母一边收拾东西,笑他,“谁这辈子都得经历这一次,你也跑不了。”
“我不想结婚。”黎阳道:“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
“啧啧,这是啥傻话,谁都得结婚,要不日子咋过。”
“我不想。”黎阳转头问正在叠凳子的谭帅,“哥,你呢?”
“我也不想。”
这一下,好像找到了依仗,黎阳瞬间来了精神,“我俩都不结婚,以后一起过。”
黎母笑着摇头,觉得儿子又在冒傻气。
黄立安带着小狗进屋,“我也不结婚,我要跟阳阳哥一起过。”
小狗也汪汪了好几声,好像在附和黄立安说的话。
屋子里的人被他逗的哈哈大笑,“你才几岁,想这个还太早了。”
剩菜很多被同村的人分走了,碗筷、盆子洗好之后,黎阳和谭帅把借来的凳子、桌子什么的挨家挨户的送回去。
等到收拾的差不多了,天也黑了。
黎母先让大儿子和媳妇进屋休息,把剩下的弄干净了,这才停手。
左敏把妹妹拉进屋子说话,黎旭出来找吃的,忙了一天,中间随便塞了点东西,饿了。
怕不够,饭菜都是往多了做,剩下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
黎旭把饭菜拿到屋子里,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出来了,找谭帅。
“亚茹要跟着我们走。”黎旭脱下西服,换上凉快的半袖,“B市的学校要是进不去,还得麻烦你帮着找找关系……”
虽然黎旭在B市做生意,但是他接触的都是买东西的客人,不如谭帅认识的人多,转学这种大事,还是得谭帅帮忙,即便他有钱,也得知道去哪里疏通关系才行。
谭帅应了下来。
听着大哥和谭帅说这事,黎阳不由得想起自己转学的种种,忍不住又翻旧账,“社会热心人士,就是好心肠。”
黎旭也听弟弟说过这茬,哈哈笑起来,“那时你谭哥不是怕你不好意思收他买的衣服吗,所以才想了这一招。”
谭帅嘴角也掀了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黎阳一直记着自己进入海机一中之后,给他买东西的“社会热心人士”,直到前不久,他跟高中同学小聚,谭帅去送他,被老师认了出来。
黎阳这才知道,当初给他买东西的就是谭帅。
明明俩人住在一个屋子,黎阳不明白,为啥要绕个弯子给他东西,他追问原因,谭帅自己想了半天,诚实的回道:“过去那么久,早就忘了。”
一句话,差点把黎阳给气冒烟,追着他问了半天,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谭帅告诉他,应该没有了。
应该……也就是说,可能还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所以,一听到这茬,黎阳脑袋就开始发热。
“我就是逗逗你。”谭帅怕他脑袋着火,伸手把前面的头发撩的支棱起来,“谁知道你记的这么清楚。”
“不认识的人的好意,当然记的牢。”黎阳本来想把头发弄好,发现这样挺凉快的,就没动,“像是你帮我的,太多了,就记不清楚了。”
黎旭站在一边,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也没打扰他,反正正事已经说完了,他自己回了屋子。
这次喜事办的很顺利,这一趟,不单要给黎旭和左敏结婚,还要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以后黎父和黎母就在B市看孩子做饭了,没事可能回老家的次数就少了。
地里承包的田给黎飞家种,骡子也牵到他们家养,家里的东西该送人的送人,粮食不用卖,直接放到卡车上,拉到B市一家人吃,卖的价格比他们在那边买的可便宜多了。
东西处置的差不多,几个男人和泥,用砖头把厢房的窗户砌上,要不以后进来人,这些玻璃都保不住,屋子也就烂了。
黄立安跟妞妞玩了一会儿,把妹妹哄睡着了,就去院子里找黎阳,“阳阳哥,球球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
球球是邻居家刚下的小狗,这两天成了黄立安的小跟班。
黎阳领着黄立安去问,邻居家大狗一堆下了好几只崽子,特别大方的让他尽管带走。
就这样,除了左亚茹,回去的路上又多了一个。
家里收拾利索了,钥匙留在了黎飞家,亲戚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了黎阳的姥姥姥爷和二舅。
知道以后再见就难了,二老十分舍不得,抓着左敏的手嘱咐了一顿,又跟黎母说了半天,最后拉着肖欣欣的手不放。
黎阳的姥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绢,塞到外甥闺女的手里,“你带着妞妞不容易,钱不多,拿着用吧。”
“我不缺钱,姥姥。”肖欣欣不收。
姥姥转头给了妞妞,看肖欣欣要说话,黎母让她拿着,自己再给老娘补上,都是一样的。
虽然肖欣欣谁都没说,但是姥姥跟妞妞说话,妞妞都不知道爸爸是谁,她就明白,外甥闺女的日子也不好。
她想瞒着,姥姥也不说出来,只让黎母帮帮她一把。
“妈,你放心,我从小就把欣欣当自己的丫头。”黎母说道。
没有了那么多人,说起话来就方便了,都是些家长里短,很多听起来都是上辈子的事情,黎阳都不知道说的是哪个亲戚,听的也是津津有味。
说完心里话,黎阳的二舅赶车拉着二老回家,黎阳他们送到了后梁坡。
姥爷特意跟谭帅说,让他以后跟黎阳一起来家里吃饭,谭帅连连点头,“我找人问了一条路,可以开车,下次我们俩开车去村里。”
目送着骡子车上了另外一道梁,下去,然后影子都看不到了,黎阳他们这才往回走。
办喜宴买的肉多了,这样的天容易坏,黎阳的姥爷昨天都给放在锅里卤了,一家人吃完卤肉,第二天收拾东西离开村子。
卡车到了市里,黎阳和谭帅去买票,黎飞空车不回海城,他要回自己跑的那趟线。
本来回家喝喜酒得请假,但是谭帅让他拉的这些东西,就不算是私事,黎飞回去继续开车。
火车检查的不严格,球球在包里也跟着上车了,因为只买到了几张卧铺,黄立安跟着黎父黎母去卧铺,黎阳和谭帅坐硬座。
这几天没咋合眼,黎阳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胳膊压麻了,他低头看着躺在座位底下的人,从前觉得很奇怪,现在也想试试。
当然,他还没等试,谭帅就去补了茶座票,这回不用再跟人挤了,虽然不如卧铺舒服,但是宽敞,黎阳靠着谭帅开始睡起来。
通往老家和海城的火车还跟从前一样,四五年前,黎阳辍学坐上了这列火车,漫长的途中,心情沉痛,如今,走在同样的路上,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无比期待着这趟列车的终点,希望能早点到地方,早点到家。
列车不会因为人的心情而快或者是慢,在黎阳醒来睡,睡来醒,好几次之后,终于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
黎阳和谭帅随着人流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又十分的熟悉,他们接到了其他车厢的黄立安和球球,一起提着东西出站。
黎旭他们要回B市,黎阳和谭帅,黄立安和球球要回海城,他们在火车站挥挥手离开,谁都没有什么感伤,离的这么近,并不算是分别。